鬍鬚。如今鬍鬚已盡花白,削瘦的福伯看上去便多了幾分仙風道骨。

這天進門的時候,京柏年看到蹲在花叢中的福伯,突然想到今年福伯已經七十歲了,便想著抽空跟京舒說一聲,今年替福伯做回壽。

京柏年將四隻鳥籠掛在迴廊下,從晾衣繩上取了一條毛巾擦汗。這天真是太熱了,才七點鐘,天上的日頭便又毒又辣,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烤焦一般。京柏年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大聲衝著迴廊西側的廚房叫福嬸。

福嬸應一聲從廚房裡出來,一件藍布的短袖襯衫已經溼了一半。

“三爺,酸梅湯我一早就煮好了,知道你回來要喝,剛才我已經用瓶裝了吊到井裡陰涼,這會兒也該差不多了。”

京柏年聽了便笑:“這天熱得反常,一天下來飯都不想吃。如果沒了你做的酸梅湯,日子真不知道該怎麼過。”

福嬸便搖頭謙卑地道:“三爺說笑了,這人哪能不吃飯呢。”

京柏年不再多言,將毛巾搭在脖子上,彎腰時發現放在廊下長石凳上的香皂用完了。他正要說話,福嬸已經回身去屋裡取了塊新的,遞到他的手中。這時,京柏年心裡想對福嬸說聲“謝謝”,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

這麼些年,獨身的京柏年生活方面一直受到福伯福嬸的照顧,開始的時候京柏年想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京家每月都要付給他們報酬。但隨著年齡漸大,這種想法已經徹底改變。京柏年記憶中,有無數個午後或者黃昏,都是福伯福嬸陪著他坐在庭院裡打發那麼多無聊的時間,大家雖然有一句沒一句地也聊不出什麼來,但那種有人陪伴的感覺,卻還是讓京柏年的心裡生出無限的溫馨感受。

京柏年已經是個快六十的老人了,害怕寂寞似乎是所有老人的通病。

這年夏天,每天早晨遛鳥歸來,京柏年都要到後院中去沖涼。後院裡有口水井,還是京家老宅初建時打的,距今已有近百年的歷史。井壁雕有青龍圖案,水源從未枯竭過,每年夏天,井水沁涼。京柏年便將福嬸做的酸梅湯裝瓶,用繩子懸到井中,陰涼過後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這天也不例外,京柏年從迴廊下徑自轉往後院,那邊的福嬸便也回廚房去忙活早飯。過了一會兒,先是福伯慢吞吞地從花草叢中回來,在門前的水龍頭上洗手,然後,京舒與安曉惠也從樓上下來,京舒的手搭在安曉惠的肩上,倆人親親熱熱的樣子。京舒原本每天早晨都會坐三路車去桃花山,但隨著安曉惠搬到家裡來住,這一習慣很輕易便被打破。

福嬸從廚房裡出來,站在福伯邊上,倆老人衝著一對年輕人會心一笑,福伯說:“快去洗洗涮涮過來吃飯吧,磨蹭一會兒,這天熱得就讓人吃不下飯去。”

京舒應一聲,拉著安曉惠去樓下的洗手間,安曉惠卻掙開他的手,跑到福嬸邊上挽住她的胳膊:“福嬸,我來做麻油涼拌苦瓜,吃了大家祛熱敗火。”

福嬸笑道:“我早就做好了,改天再讓你做給京舒吃。”

安曉惠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就明天吧。”

福嬸笑道:“好好好,明天我偷回懶,不用早起也睡回懶覺。”

福伯在邊上也笑道:“到了年齡,沒有早覺睡了。要是哪天真的睡上早覺,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福嬸回身瞪了福伯一眼,然後一口唾沫吐地上去:“呸呸,你這老頭子,大清早的當著孩子面,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福伯呵呵笑著,也不反駁。那邊安曉惠跟京舒去洗漱,福伯福嬸便一起往廚房去收拾東西。福嬸說:“三爺去後院沖涼有一會兒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老頭子你去叫他一聲。天太熱,井水太涼,三爺身體又不好,別激著。”

福伯應一聲,轉身便往後院去。

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