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一公分大的腫瘤,是身體給他的警告,該停下腳步,放下執著,好好聽聽心底的聲音——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幸福。就算打造出一棟鑽石豪宅,裡頭沒有王雲蘭,就不會住進這兩樣東西。

隨著王雲蘭離去而死去的心,因她的出現又開始跳動,在這小小的四方空板病房,什麼都沒有,有了她。他竟有種過去從未有還的滿足感。

他懂了,他最該握在手中的,不是權利,而是她的手,而這醒悟,還得感謝那個可惡的癌細胞。

“我好想念你做的壽喜鍋,還有那些豐盛的早餐。”他略帶撒嬌意味地說。

“等你出院,我做給你吃。”

“每天?”他問,隱藏心機。

“每天。”為了給他活不去的動力,她想也不想地答應。

“我長這麼大,唯一一次到電影院,還是你請我去的,記得嗎?”

“記得……”

“我還想有個人陪我去環遊世界,這些年東奔西跑,地球繞了幾圈,卻總是在辦公大樓裡移動,什麼美麗的風景也沒看過。”

“我陪你去,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去……”她強忍著淚水,一一允諾他的心願。

她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她曾向上天祈求,希望鞠紹威一生健康、快樂,所有的苦難都由她代為受過,顯然上天沒聽見。

她不敢詢問他的病情,害怕聽見答案,她不知道如果他走了,她還有沒有活不去的勇氣?

她只能再求,如果上天一定要取走一個人的性命,她希望是她的。

鞠紹威看著她眼中被陽光照亮的晶透淚珠,感動得無法言語。這個世上,或許也只有她,會這麼死心塌地愛上他這個沒心沒肝的男人。

他心一蕩,起身摟過她的肩,吻上她的唇。

她閉上眼,心悸不已。

兩人靜靜感受這份無須言語的交流,如久旱後的第一場甘霖,滋潤了彼此枯竭疲累的心靈。

“嫁給我。”離開她的唇,嗅著她的髮香。

王雲蘭從甜蜜中醒來,這時才記起他有個未婚妻。

聽見他生病的訊息,想也沒想就衝來了,完全忘了他的未婚妻可能出現,忘了自己當初忍痛離去的原因。

“等我身體復原後,我們就結婚。”他溫柔地注視她,這句話,早在一年前就該說的。

她頓時陷入掙扎,若是要給他希望,她應該馬上答應,但是,她會傷害了另一個女人;可是,若是拒絕,他或許會誤以為他病了,快死了,所以全世界的人都還棄他。

她望著他那充滿喜悅與期待的眼神,默默地點點頭。

鞠紹威舒了一口氣。“坐到我床邊,讓我抱抱你。”

她依言坐上去,靠在他單薄許多的胸膛,環抱他消瘦的腰,如果可以,就算他只剩一天的生命,她也願意嫁給他。

鞠紹威住院治療的一星期裡,王雲蘭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為他按摩因久躺而痠痛的骨頭,陪他在院內散散步,像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讀報給他聽,兩人聊著未來婚後的生活藍圖。

日子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晚上,王雲蘭看著他熟睡的臉,獨自落淚,至今,她對他的身體狀況仍然一無所知,只覺得他愈來愈嗜睡,有時候,她甚至害怕他會就這樣一睡不醒。

每當他醒來,看見的就是她眼角垂著淚,手掌緊緊地握著他的,趴在床邊,枕著自己的另一隻手,用極不安穩的睡姿,睡著了。

這樣的畫面,深深地撼動他。

為了她,未來,他會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他要照顧她一輩子,直到白髮蒼蒼,他會堅持在她合上眼、幸福地走完人生的路之前,守護在她身旁。

這是他對自己許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