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焦急、憂慮、心痛。。。噴湧般忽而全衝了上來,覆被他強自壓下去,他現在只需要冷靜。他不會再讓她這麼無聲無息地走掉,絕不會!即使天涯海角,碧空黃泉,也要追她回來!

我一走進大帳,便已感到空氣間瀰漫的緊張氣氛。衣襟掠影間,燕銘九高大的身影已站在身前,我抬頭看到他臉色鐵青,眉頭緊蹙,似乎極力壓抑才能忍住不給我兩拳,心中不禁苦笑:剛才金淳的臉色已然難看至極,一路上未與我說一句話。眼前這個,怕是更難安撫了。

“去哪了?”隱忍的聲音響起。

我輕嘆了一口氣,抬頭道:“九哥,你能叫兵士們集合一下嗎?我有話想對大家說。”

我的確走了,本打算回富林那兒的。但一路走一路想,這樣走掉到底對不對?不想讓燕銘九名譽受損所以不告而別,豈不就等於預設了那些謠言?我跟他既沒有不恥之事,又何須如此躲躲藏藏?謠言面前,智者無視,強者自清,弱者逃避,難道我就要這樣在謠言面前低了頭?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不甘,心念一定,便掉頭回來了。

校場上,整齊劃一的隊伍無聲而立,夕陽映襯著一張張年輕堅毅的面龐。我隨著燕銘九一步步走上將臺,他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對比他的溫暖,我的手更顯冰涼。

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作了個深呼吸,跟自己說就當下面全是木樁子,抬頭看了一眼燕銘九,他眸光深邃,只微頷了下首。我見他沒有出面先說兩句開場白的意思,只得自行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儘可能地放開嗓音:

“自打我入住將帳那日起,想必各位對於我的身份便深感好奇,確切的說,應該是對我與燕將軍的關係好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私下有些議論本也無可厚非,但如果這言論折辱了燕將軍的聲譽,卻是不能被容忍的。燕將軍胸襟磊落,不屑與之聲辯。但我卻容不得有人惡意中傷於他,此事既因我而起,今日在此,我便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一把拉下頭巾,如墨長髮傾瀉而下,如飛瀑入澗,瞬間激起千層花。

待下面的低議聲稍止,我捋了下長髮,緩緩道:“我叫金子玉,本是燕將軍的。。。身邊人。後因為戰亂與燕將軍失散,流落姜村,有家不得歸。幸得偶遇燕將軍的部下,有識得我的,便帶了我回來。因軍營不容女眷,我為免不便,是以一直女扮男裝。”環望著下面一雙雙晶亮的眼睛,我又道:“各位也都有家人親眷,那種分離的相思苦,相信你們都曾體會過。在你們心中,燕將軍是靳國的銅牆鐵壁,是戰無不勝的不敗將軍,但你們不要忘了,燕將軍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至親血緣,有放不下的牽掛和思念。為了國家,他可以在戰場上把這種牽掛深深隱藏,只讓你們看到他冷靜甚至冷血的一面。但離開了戰場,他也只是一個血肉凡人。拭問,誰能面對親人的迴歸仍無動於衷?他所做的,無非是將失散的親人保護在羽翼下,難道這樣也要招致非議嗎?一個男人,若連自己的至親之人都保護不了,又有何憑藉能保國安康?”我覺得氣息有些接不上,趁著咳嗽來拜會前,繼續朗聲說道:“今日站在這裡的燕將軍和你們一樣,為國家安危而戰。站在我身邊的他和天下每一個男人一樣,希望自己的女人平安。這樣的燕將軍,才是完整的。與其花精力散播那些汙言穢語,不如把你們的勁頭用在殺敵上,我相信無論是你們還是燕將軍,心念都是一致的,早日退敵,回家與親人團聚!”

喉頭一陣悸動,我捂著嘴向後退了幾步,隨即撞入一個溫實的懷抱。將臺下傳來整齊的口號:“退敵!退敵!退敵!。。。”

我仰起臉,看入一雙黑亮若星子的眼眸。燕銘九揮了下手,自有副將安整兵士,他則徑自攬了我,走下將臺往營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