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它們來說顯得很是那龐大的船底兒。船老闆照例叼著一支菸杆,蹲在船尾,悠閒地瞧著那些南來北往的客人們上上下下。客人有挑柴火來賣的,也有背米來賣的,還有手挽竹籃的小妹崽,以及穿得很是體面的紳士模樣的商人,他們頭戴禮帽,手上撐著柺杖,身邊,都有下人陪著。最勇猛的算是那些扛著上好的樹墩子的漢子們了,他們一路大聲嗨氣地吆喝著“讓開讓開,樹墩來了。”聽到他們的叫喊,人們便都紛紛避讓,讓他們呼嘯著一路小跑地衝下船去。船上,那些精壯的船伕,和著幾個婆娘們,在船舷上,就著火爐子,把昨天吃剩下來的豬下水,或者豬腦殼肉,又加了些紅的辣子青的小蔥,重新倒進鍋子裡,加火熱了,就著米酒,呼哧呼哧地大吃海喝起來。

汪竹青到一個粑攤上買了十幾個油炸粑,用幾張荷葉包好,遞給吳侗,說:“你早飯都不曉得吃,等會到船上做了餓癆鬼,也不會有人顧得到你的肚子。”

吳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粑,說:“心裡只想到趕路去了。”

汪竹青笑道:“不曉得是哪個妹崽在等著你,看你丟了魂一樣。”

吳侗認真地說道:“不是妹崽,是我娘。”

汪竹青聽了,說:“人家講的,娘牽崽,千里長,崽牽娘,扁擔長。看來這話到你這裡,得倒過來講了。”

停泊在碼頭上的一隻叫做“巴巖將”的船,人也上得差不多了。一個船伕跳下船來,到拴船柱上解下繩子,也不急著上船,而是把那解下來的繩子拿在手裡,對著碼頭上沒上船的客人叫道:“開船了,開船了噢——”

幾個客人便急急忙忙與送行的親人作別,往船上快快而去。

吳侗對汪竹青說:“你回去吧,田老師那裡,你們還得忙上一陣子的。”

汪竹青說:“你去吧,一路順風。”

吳侗調過頭,就踏上了跳板。

這時,高高的碼頭上,有一個人揮著手,扯開啜子叫喊:“吳老司,吳侗,吳老司,你等一等——”

吳侗聽得是叫他,回頭去看。

一個穿著青布大褂的中年人,一手提著褂子的下襬,一手向他揮舞著,蹬蹬蹬地直往階梯上下來。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架板上,拉起吳侗就往架板下走。

吳侗說道:“劉伯伯,你這是……”

中年人並不理會他,說:“莫到這裡影響人家開船,你先跟我到岸上去,我再好好地和你講。”

吳侗說:“劉伯伯,我,我已經不做了……”

中年人根本就不聽,說:“先下了船再說,你硬是不肯做,還有下一班船,我給你買頭等艙。”

吳侗架不住他的固執,只好和他下了船,來到碼頭上。

汪竹青也迎了上來,對吳侗笑道:“你看我講得不錯吧?到了烘江,竟然連朋友都不打照面,被擒了吧?”

吳侗對汪竹青說:“這是劉伯伯,烘江‘祝融科’的劉老闆。”

江竹青盯著中年人問:“‘祝融科’?這是個什麼店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吳侗說:“平時呢,給人掐掐八字,看看風水,主要還是聯絡屍體和趕屍人,代辦趕屍的啊。”

劉老闆打斷吳侗的話,說:“唉呀我的吳老司啊,先莫講那麼多了,要不是我正好送一個客人,就被你打脫了。還合計著怎麼給你送信去,這不,正好就看到你了,省了我好多的工夫。是這樣的,有五具屍體,全部是交送到貴州去的,請你……”

吳侗說:“劉伯伯,我真的不做了,我的爹爹也同意了。”

汪竹青一聽“屍體”兩個字,而且是送往貴州去的,心念一動,問道:“劉老闆,是哪五具,你能不能講具體點?”

劉老闆邊擦汗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