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寨老一起來的一個跟班,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走上前來,把寨老撞倒在地。緊接著,那根柺杖帶著烏昆的身體的重量,從跟班的頭頂心直直地插了進去,隨著他“啊”地一聲慘叫,鮮血像怒放著的巨大的鮮花,在他的腦袋上盛開。

“樸”地一聲,烏昆倒在地上,雙手在血泊中痙攣著想抓住什麼。兩隻腳也像是抽筋一樣,一下一下,然後,不動了。

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人的頭蓋骨硬如岩石,怎麼就那麼輕而易舉地被刺穿?

吳拜立即把桌子上快要燃完了的一張符紙“啪“地貼到烏昆的太陽穴上,不一會,烏昆掙扎著站了起來,迷迷糊糊看著他們,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他。

寨老驚魂未定,牙齒打著顫,問吳拜:“這這這,這可怎麼辦?”

吳拜舉起左手,意思他不要作聲。

屋外,是一片黑古隆咚的大山,山風嗖嗖,樹影飄搖。

一個女人的聲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哭泣著叫道:“崽呀,你等一等娘……”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遠去了。

屋子裡,那個死人,頭上,只露出一柄柺杖的彎把,像極了長出的一隻羊角。

寨老低低地說:“第九個!”

兩乘轎子,在薄霧中,一前一後地,顛簸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越走,山路就越是狹窄,也越是陡峭。

轎子沒有轎簾,行進在山頂不遠處了,霧氣一股一股地湧進轎子裡來。靠裡坎,是長滿了亂草和荊棘的山壁。山路極為窄小,轎子就儘量往山壁上捱著,這樣,也就不時有刺蓬和樹枝探進轎子,輕輕地抽打在吳拜的臉上,癢癢的。他看著前面那一乘轎子,很輕飄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空轎子一樣。他想,也難怪,畢竟,寨老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了,一個七十歲的老人,還有多少的重量呢?

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幕,使吳拜感到,那事,不是那麼地簡單。當他問寨老,那個請來的假“娘娘”是哪個,寨老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吳拜看得出,寨老並不是不曉得她是哪個,而是,不願意告訴他。寨老灰白的臉上,殘留著的恐懼,還在頑強地不肯消退。他不肯說出她的來歷,並不僅僅是害怕,肯定另有原因。

吳拜見他不肯說出來,心想,也許,他有他的理由吧。於是,也不再追問,只是不無憂慮地說:“‘她’來時,帶著滿身的戾氣,很是兇惡,只怕,這事還沒完。”

烏昆嚇傻了,說:“老司,你莫嚇我們羅,只要以後不請那個鬼娘娘了,不就甚麼事也沒得了?”

吳拜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四個字:“不請自來。”

這時,誰也想像不到的是,作為靈鴉寨一寨之頭的寨老竟然不顧身份,雙腿一軟,跪在了吳拜的面前,可憐巴巴地說道:“吳老司,請你一定要慈悲為懷,救我靈鴉寨上下數十口男人的性命……”

不但吳拜,所有在場的人,都被他的這一舉動嚇住了。

吳拜趕忙彎下腰去扶寨老。而寨老並不肯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司,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離天遠,離地近了,這把老命,‘她’要來取,隨時取去好了,可是,靈鴉寨四十歲以上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奇Qīsuu。сom書,我可不忍心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去啊……”

吳拜只好說:“我,盡力而為吧。”

這時,寨老才肯站起來,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也放出了光來,對吳拜說:“你答應了?”

吳拜說:“我答應你,不過,這事,不好辦啊。”

寨老眼裡的光又黯淡了下去,問道:“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嗎?”

吳拜說:“講難也難,講容易也容易。”

寨老說:“這話是甚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