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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責怪自己的意思了,真的是神經過敏,自己嚇自己了。不就是一隻鞋墊嗎?那是愛情的信物啊,又不是恐怖的詛咒!
他把那鞋墊捧在手裡,把那隻看了千百遍也還沒有看夠的鞋墊放在自己的眼前,再一次,細細地打量,細細地回味。
鞋墊柔和、溫軟,散發出一縷淡淡的香味。大紅的底子,紅得灼人,紅得驚心。紫色的圍邊,透著那麼一種怪異和暗示來。究竟是甚麼樣的怪異,又要暗示甚麼呢?他猜不出。或者,與其說是暗示,不如說是……預言?田之水想到這裡,幾乎就要把鞋墊丟下了。然而,他捨不得,即使它是不祥的信物,他也仍舊會好好地珍藏起來的。鞋墊上,繡了一隻蜘蛛。蜘蛛繡在墊子的中央,生了數不清的腳,那些腳從蜘蛛的身上延伸出去,一直到墊子的邊緣,緊緊地抓住墊子。他問她:“蜘蛛不是蜈蚣,有那麼多的腳嗎?”她笑了笑,說:“我們這裡的蜘蛛就生了這麼多的腳啊,找人最很的了。不管你跑得再遠,遠到旯旯旮旮,它都找得到。”他有些好笑,說:“它只是一隻小蟲子啊,它找‘人’做甚麼呢?”她不笑了,很認真地說:“它可以代替主人去找啊。”他更是大笑起來:“它是家養的嗎?”她說:“不是家養的,卻比家養的還乖啊。我繡它的時候,摻著血的,還唸了咒語進去的了,以後你要是自己一個人跑了,我也會找得到你啊。”田之水聽她這麼一說,就捏住她的手,心疼地說:“你呀,就是愛胡思亂想,我怎麼會呢?看看,痛嗎?”
她的頑皮,她的忠貞,她的時而嬉笑,時而沉靜,時而憨態可鞠時而精靈古怪,都讓他深深地入迷。
如今,捧著這隻她親手繡的鞋墊,迴盪在他耳邊的話,卻是她臨去的那句。他清楚地記得,當她把這隻鞋墊送給他時,她說:“我們一人拿一隻,不管相隔千里百里,都曉得對方在想甚麼。你千萬要記住的是|Qī|shu|ωang|,我死了,你萬萬不可墊到鞋子裡……”
他清楚地記得,他還沒有等她把話說完,就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一愣,又是感動又是好氣,掙脫了她的手掌,說:“我們這裡就是這麼講的嘛,活人不能墊死人做的鞋墊子,穿了,那就要跟死人一起去死哩。你曉得不咯?墊子也分公母,母的去了,千方百計地要找陽世裡那一隻公的。”
田之水說:“那只是傳說罷了,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講出來啊。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再不許你講胡話了。”
她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把握不了自己命運的憂慮和迷茫,幽幽地說:“你們文化人的心子啊,又軟又脆,摸都摸不得,輕輕碰一下,都要出血哩。”
田之水今天早上起來,把她的告誡忘到了腦後。他只有一個想法,把她送給他的鞋墊墊起,感受著她透過鞋墊傳給他的溫暖。於是,他就把這隻墊子墊到皮鞋裡了,想不到,剛到教室,心裡就像貓抓一樣,腦殼裡,也渾渾沌沌的,不知道上課時講了些甚麼,不知道他對汪竹青做了些甚麼,後來暈過去的情節,更是一無所知了。
第四章
被貓帶走的屍體
一
“金名”糕點店的一家三口,在店子的後間吃早飯。在這裡,可以看得到前間的視窗,如果有人來買糕點,他們可以端著碗到前間去,給顧客拿糕點。
香草挑三揀四的,只吃了幾口,就把碗往桌子上一頓,要走。
香草的媽姚七姐問:“又是去找舒小節?”
香草氣呼呼地說:“你們就怕我去找他,告訴你們,不是。他到靈鴉寨找他爹去了。”
鄧金名和姚七姐同時驚問道:“甚麼,他真的去靈鴉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