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可靠的根據——只是單純的直覺,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在他們第一次見面、同時也是相處最久的地方。

“……恭彌,你在這裡麼?”

早苗用備用鑰匙擰開接待室門的時候,下意識地輕輕喚了一聲。

再將門推開一些,這句問話便沒有回答的必要了。

藉著窗外明朗的月光,她可以清楚地看見——黑頭髮的少年像某種受了傷的小動物,安靜地蜷著身體縮在寬大的沙發上。

似乎是疲倦到不行的樣子,就連早苗屏住呼吸走近他俯下身子,少年都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恭彌……”

不過……看起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只是太累了吧。

早苗輕輕抬起手理順他有些蓬亂的碎髮,只覺得手心格外冰涼,是一片細密的汗珠。

——如果是戰鬥時流的汗,現在應該早已風乾了吧……

早苗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立刻敏感地低下頭去仔細打量他的面孔。投映在眼裡的,是並不安逸的、彷彿在咬牙忍耐什麼似的緊繃神情。

滴答。

然後,她注意到了。

殷紅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順著少年的小腿緩慢地淌下來。

顯然,他是拖著傷腿逞強蹭回了接待室,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便累得倒頭睡了過去。

……是場相當激烈的苦戰啊。

“……真是的,還是老樣子一點不愛惜自己……會感染的啊。”

早苗無奈地搖搖頭,蹲下身去小心地捲起少年沾滿煙塵和血漬的褲腿。傷口並不淺,灼傷了一大片皮肉,從出血量來看可以說是相當嚴重。萬幸,從他還能行走這點來看,並沒有傷及骨頭。

由於雲雀國一時打架常有點小磕小碰,早苗嘮嘮叨叨地逼著他在接待室裡儲備了繃帶創可貼碘酒什麼的,這時候倒是能派上用場。她熟門熟路地拉開抽屜翻出那些瓶瓶罐罐,找到傷藥和雙氧水便折回沙發前,擦淨血跡後細細地清洗起傷口來。

“嘖……”

或許是藥物刺激了痛覺神經,雲雀咬緊牙關悶哼了一聲,勉強撐起腦袋睜開眼睛。

一臉再明顯不過的倦容。

“……來了啊。”

“痛麼?”

早苗頭也不抬地給他處理傷口,啞著嗓子問了這麼一句。

雲雀一時沒有答話,只蹙起雙眉緊緊掐著沙發墊,許久才以一貫平靜冷淡的語聲應道:

“……沒什麼。”

“在逞強呢。”

“沒有。”

“是麼?”

早苗面無表情地在他傷口邊按了按,方才還滿面冰霜的少年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條件反射地小小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吧,我就說在逞強啊。”

雲雀低低切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接話。

“……很痛吧。”

“別擺出那副表情。受傷的又不是你。”

“啊啊,是我才好呢。至少我比你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哦。”

早苗沒所謂地聳聳肩膀,伸手拿過擱在一邊的紗布和繃帶,用心地慢慢裹住傷處。她始終沒有抬頭和雲雀對視,由於一路衝刺過猛的關係,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撥到耳後的長髮此刻鬆散地垂落下來,汗水濡溼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從雲雀的角度,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有一片濃重的陰影覆壓下來。其中蘊藏著的,是某些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東西——像她被困在摩天輪上時翻江倒海的內心一般複雜,又像一個十八歲少女的擔憂那麼簡單。

她擔心他。理所當然的事情。

雲雀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