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火光昏昏。一個孤傲的男子枯坐王座之上,微微闔目,面色沉靜如水,離離搖曳的火光將他的身影投在地上,黯然而孤獨。

自從深雪離去,他時常枯坐在穹廬大帳,不願意隻身安歇在曾經暖被銷魂的單于寢帳,一坐,便是整整一宿。那裡,皆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皆是她的明眸靚影、皓肌雪膚,皆是……她的影子。一閉上眼,眼底皆是她,耳旁皆是聲聲凌遲,痛楚的凌遲。

他一再告誡自己,為了她,一定要振作!一定要振作!所以,他寧願枯坐穹廬大帳,減輕折磨著她的心痛與想念。

他緩緩睜開眼睛,拿起案上的手槍,細細摩挲——她說,這是手槍,是一個奇人異士送給她的,槍中有兩發子彈,射中胸部和腦部,一擊斃命。

他俯唇,輕輕吻在冰涼的手槍上,彷彿這通體如墨的手槍,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子的香腮與櫻唇。他微闔的黑眸堆疊著層層疊疊的思念,仿若隆冬時節的漫天飛雪,瀟瀟簌簌,永不停歇地飛舞。

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手槍上……順著槍口滑落……

雪,你在月氏過得好麼?安全麼?他們欺負你了麼?雪,我好想你……好想你……夏季過了,我便去接你,接你回家,你要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

一抹人影衝破大帳簾幕直直地闖進來,激動地喊道:“大單于,大單于……”

大單于猛然抬首,黯然的黑眸自深處迅速騰起凌厲的怒氣,毫不猶豫地射向闖進來的人,卻在接觸到來人的臉龐之時,驟然激動,平靜的臉上風起雲湧:“麥聖?麥聖!你回來了……太好了……”

麥聖單膝跪地,揚起憔悴的臉龐:“大單于,麥聖回來了……”

大單于一把拉起麥聖,手臂剋制不住地發顫,眸底的銷魂思念瞬間轉化為激動與熱切:“可打探到什麼訊息?快說!”

“大單于……”麥聖滿面風塵、滿身風露,慚愧地低首,悽痛道,“晚了一步,我們去晚了一步……”

大單于一驚,冷汗微滲,心底反覆思量著這“晚了一步”究竟是何意思。他頹然放手,臉如死灰,復又激動地揪住麥聖的衣領,鷹眸迸射出陰狠的紅光:“什麼晚了?什麼意思?雪……雪,被月氏王殺了?”

麥聖搖搖頭,因千里奔波而凹陷的眼睛、戰戰兢兢地閃動著:“月前,我們進入昭武城,聽聞……聽聞月氏王子未藍天繼位為王,半月後,未藍天……娶匈奴閼氏為夫人,封號為‘雪夫人’……”

“‘雪夫人’?‘雪夫人’……”大單于喃喃自語,只覺腦子裡一轟,渾身無力,猝然鬆開麥聖,踉蹌地後退兩步,幾乎摔倒,幸而麥聖及時拉住。

大單于用勁甩開他的手,精眸熠熠,盯在麥聖瘦削的臉孔上,仿似要灼燒出一個窟窿:“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麥聖頷首,歉意道:“應該是真的,昭武城無人不曉。”

大單于徒然垂手,僵直了身子,呆呆地望著燃燒的火苗。暗沉如穹的眼底,但見一簇火舌幽幽燃燒,突地一晃,驚散了眸底浮動的青煙。

雪,你真的嫁給月氏王了麼?是被逼的,是不是?你不是真心要嫁給他的,是不是?雪……你為什麼要答應?你那麼聰明……

麥聖繼續道:“我想混進月氏王宮,希望能見到閼氏,尋機多日,始終沒有找到適當的時機……我怕大單于擔心,就先行趕回來稟報,留下五人繼續留意月氏王宮的動靜和閼氏的訊息。”他看見大單于的臉孔一分分地陰冷,慚愧地垂首,硬聲道:“麥聖無能,但憑大單于處罰!”

大單于的目光凝於一處,兀自不動:“你先下去歇息。”

麥聖還想說什麼,見大單于異乎尋常的冷靜、完全不似以往瘋狂、急躁的脾性,甚感驚異,轉念一想,自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