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諸將想到如今靈州百商雲集,人戶樂居的景象,都不禁深以為然。尤其是這些年陸陸續續被提拔上來正在盛年的這一代將卒,更是一個個腰桿挺得筆直。在這其中,年方十六的杜廣元在將校中的後列,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微微有些分心。婚事都給定下來了,他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除了知道對方是姜氏女,餘者他什麼都不知道,被同僚打趣的時候難免心中怨言,他就想不明白了,父親為何突然這麼急?

他身為駐守中受降城的別將,原本是不需要回靈州的,但誰不知道他是杜士儀的嫡長子,接替閻寬的新任主將就是誰都不帶,也不會漏了他。等到節堂廷參之後,眾人依序散去,他心不在焉往外走了沒幾步,突然只覺得有一隻手在肩膀上輕輕一搭。

“廣元。”

“秀實阿兄!”杜廣元一認出段秀實,登時又驚又喜。和他一樣,段秀實竟也棄文從武,如今是西受降城郭子儀麾下的一員別將。兩人幼年形影不離,如今卻分隔兩地許久不見,他竟是忘情地抱住了對方的肩膀,隨即笑問道,“阿兄這次回來幾天?”

“能回來已經是郭使君格外照顧我了,哪裡還能停留很久。”段秀實話雖這麼說,可對於能夠回靈州來見一見師長,還是高興得很。隴右節度判官段行琛因當年蓋嘉運上任之後驕矜自滿荒怠邊務,再加上從前受的外傷,乾脆辭官回了鄉。而段秀實在兩年前回鄉成婚,又因為父母的豁達,帶了妻子回了靈州,得了杜士儀首肯後,方才有些不安地把她帶去了西受降城上任。所以,這次聽說杜廣元也訂了親,他接下來便問及了此事。

可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就只見杜廣元那張臉黑得和鍋底似的。雖說大唐常有士人出外遊歷,然後帶個已經成親的媳婦回來拜見高堂,這樣的事實婚姻也是官府容許的,可終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再說段秀實深知杜廣元素來孝順,此刻不禁奇怪地問道:“怎麼,你覺得恩師定的這樁婚事不好?”

“聽說兩京貴女大多都驕橫跋扈,不可一世,那李林甫選女婿甚至還是一邊自己見那些看中的準女婿,一邊讓自己的女兒在紗窗之後偷窺。那姜家和李林甫有親,天知道是什麼樣的性子!”杜廣元甕聲甕氣抱怨了一句,隨即就看到段秀實忍俊不禁,他頓時有些惱了,“我都愁死了,秀實阿兄你還幸災樂禍!”

“你也不想想,恩師就算定得倉促,肯定也見過真人,怎會給自己隨便找個品行不好的兒媳?”

段秀實先是一愣,但仍舊辯解道:“可李林甫和阿爺不和,娶這樣一個媳婦,我將來怎麼待他。”

“恩師都沒想這麼多,你發什麼愁!”段秀實終於忍不住拍了拍杜廣元的腦袋,突然笑著說道,“你看,幼麟來了!”

杜幼麟這一年也已經十歲了。不比杜廣元更愛習武,即便早就恩蔭五品散官,卻不惜到軍中去當一個別將,他卻是酷愛經史,弓馬功夫亦是絲毫不曾落下,唯一略遜兄長當年的,就是那一身巨力了。此刻,他上前躬身行過禮,可緊跟著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杜廣元抱了個滿懷。

“小弟,你也太拘泥了,都是一家人,幹嗎這麼一板一眼的!”杜廣元熊抱了一下弟弟,把人鬆開之後又使勁捏了捏他的臂膀,這才滿意地說道,“看來你不光讀書,也沒少習練武藝。很好,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吟得詩賦,弓馬刀劍也樣樣嫻熟……”

被兄長這麼一打岔,杜幼麟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竟一下子忘了自己的來意。而杜廣元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又問道:“對了,當年我從拂雲祠中帶回來的那些胡兒,阿爺本說打算將他們組成幼軍,如今怎樣了?”

“阿爺在牙兵之外別設幼軍營,杜隨,也就是阿茲勒如今擔任營頭。”杜幼麟見杜廣元瞪大了眼睛,便解釋道,“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