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低頭喝了幾口,恓惶的肚子總算穩妥。她有些不捨的讓開葫蘆瓢,將瓢兒推推對霍雲章道:「兒啊,你也喝點。」

霍雲章苦笑著推拒:「我喝過了娘,您再進點兒?」

王氏不想喝,便左右看看,一眼便看到坐在就近處渾身都是泥巴,鞋都跑飛一隻的七丫頭。

七茜兒感覺到有人看她,她便仰臉對嫡母傻笑,恩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上輩子若不是太太,她也遇不到那臭頭,更生不下她全天下最好的安兒……

如今又要麻煩太太了,沒有她,自己是回不到老陳家的。

回不得老陳家,就見不到那個臭頭,見不到臭頭,就生不下他的好安兒。

她總不能尋上門隨隨便便的對人家說,啊那啥啊,我是你家孫媳婦兒,以後還能給你家生個世上最好的孫兒?

雖然人家老陳家後來發家了,未必看的上她的安兒,可旁人不稀罕她卻是稀罕的。

她這當孃的心腸前世斷了四十多年,就沒有一日不思念不斷腸的,而今,總算是要大好了。

想到這裡,七茜兒提起丟在樹樁邊兒上的破被,裹在身上憨笑起來。

她怨恨面前這婦人,卻能忍得了,依舊憨笑著,用母狼護狼崽子的力氣在地上使勁扒拉著腐土,憨笑著。

王氏瞥了一眼七茜兒,心裡依舊嫌棄,看人家五蓉六寧,放出去就奔了生路再不回來了,也就這個丫頭,懷裡踹著幾個破果子,自己不敢吃還傻兮兮奔家裡來了。

也真是傻的沒邊兒了。

王氏得意於自己的手段,又開始覺著這世上就沒有她掌控不了的東西了。

總而言之這婦人是絕不會想,那兩個丟了的可憐丫頭是奔了什麼路的,她就認為自己是好心放了人家生路。

王氏嫌棄的收回眼對自己大兒子道:「兒啊,給給你七妹喝吧,她也算是有良心了,比你爹那個老東西強多了!」

霍雲章聞言點頭,臉上就帶了一些軟和的將葫蘆瓢遞給七茜兒。從前他對自己的庶出弟弟妹妹可是從來沒有好臉色的。

七茜兒傻乎乎的接過葫蘆瓢,心想著,這好歹比當初那隻小田鼠強,她肚裡不餓卻只能低頭強喝,一邊喝,耳朵邊還支著耳朵聽著那母子的對話。

太太說:「也不知你二弟去城裡找到沒有,那老牲口他,他死了才好呢。」

大少爺沒吭氣,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說:「娘我爹,我爹他肯定沒想到出不來,那不是大伯……大伯喊他麼,爹,爹也,爹也不敢不去是吧?」說到這裡,霍雲章又壓低聲音說:「娘,千萬別提大伯了,而今都是新朝了。」

太太不罵了,最後只輕輕的哀嘆了一聲道:「誰也想不到的事兒啊,怎麼就那麼快呢?」

霍雲章微微嘆息的點點頭。

誰也想不到啊,別人不知道,他家祖祖輩輩在皇莊上給皇家看護莊園,他們是見過上上之人威壓的,也曾年年歲末,精心看護著莊子上的出息,小心翼翼的護著百十輛大車,往京門裡的天下第一家送。

那樣的地方,那樣的人家,那樣的朝代,那樣山呼海嘯被恭順幾百年的江山,說沒就沒了?咋就不敢相信呢?

這是做夢呢吧?

秋風吹著,天光熬著熬著就熬倒了黑。

七茜兒圍著破錦被眯眼想著心事,她想從前,想現在,又想著以後她到底要怎麼過……

也不知道老天爺為啥把眼睛開在她這兒,許是?可憐她到老孤寡,無兒無女的可憐樣兒?

她前輩子懦弱,打生出來記事起,就在莊子裡幫襯做粗活,她隨著後院的碎嘴婆娘紡線縫補,遇到農忙家裡無人可用,還要跟著姐姐們劈柴燒水做男人活。

那時候她跟姐姐們就覺著,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