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冒話總是晚一些的,你看全子,金臺他們的妞兒,那小嘴兒是吧嗒吧嗒,奶聲奶氣灌了蜜汁兒,家裡這倆是對鸚鵡麼?

陳大勝誰也不怕,不到三天怕他兒,那孩崽子極有耐心,他趴在門檻,窗戶,婆子懷裡,媳婦兒懷裡就安靜的看著他,等著他,候著他……只要目光交匯那一剎,立刻就撐開笑臉對他喊:「鬧!」

那手指都是肉啊,就咋把那根確定的指頭分離出來的?

就嚇死了,陳大勝看都不敢看人家,眼神都不敢碰,從他兒子身邊路過,要假裝看天假裝看地,就是不敢人。

鬧這件事發生在白日,陳大勝夜裡也不安生。

那不是夏日裡燥熱,七茜兒便早早預備下兩個高腳透氣的藤編小籃兒讓倆孩子睡,甭管大的小的,最初的晚上是一左一右放在被子裡的,炕也沒多大,然而你早上就找不到他們。

不愧是斥候的崽子。

每一夜都是倆崽子在炕上耍七十二路猴拳的過程,就反覆打,來回打,倒立打,側身打,打拳不要緊,大炕挺高的,摔下去可不太好了。

那是一個耍猴拳的夜裡,根奴兒尿了藍兒,自打陳大勝回來,七茜兒夜裡便不那麼勤奮了,孩子尿了哼哼唧唧她也不起,就等陳大勝起來笨手苯腳的哄他兒。

倒是有守夜的婢僕,可七茜兒什麼脾性,自然不許旁人搭手。

知道這傢伙常常睜眼到天亮,聽到她起,才會假裝睡著了。

有時候這人困到頂點,就夜裡放殺氣,七茜兒還得緩緩送出一些草木氣息,掩蓋一下。

這下好了,就都不要睡了,親衛巷有那麼七八日吧,遍地都是紅眼耗子。

爺們還好說,可坐堂的媳婦兒,得管著中饋呢。

偶爾的一次,安兒尿了,哼哼了幾聲,陳大勝就爬起給換了個尿布,奇蹟一般的他換完就睡著了,睡著手裡還拿著一塊布。

屋裡多了個陌生人,孩子們多靈透,他們總會鬧騰的,偏偏陳大勝最會掩蓋生息,他要隱藏,孩子們便不會發覺。

又一夜,根奴尿濕了自己的小墊子,已經理解羞羞臉的少爺大概覺著恥辱,人家就爬起來自己把小褥揪起來,往籃子外面丟……

哎?有個人啊。

奇了個怪了,白天他不能看到陳大勝那張臉,晚上卻沒事兒的。

陳大勝一動都不敢動,就默默無語的看他兒子攀爬出來,正面踩著他鼻子那片臉,兩隻肥腳就在他臉上左右碾,他還得用臉往上送送爺。

發現可以竄門,哦,竄籃兒了,那安兒也不遠了,總之就爬來爬去,以他爹無辜的臉面,最柔軟的肚皮為橋樑互相攀爬,一夜好幾次。

偶爾人家上不去,一屁股還會坐在他臉上,腚下羞羞那塊布布沒墊好的,就濕啪啪從他臉上過,若睡前喝多了,如今娘不管了,就滴答水兒的從他臉上洗過。

陳大勝喜歡安靜的觀察這個世界,一個小孩兒,一整夜,會哭,會笑,會夢裡玩耍,會夢裡委屈,他們有無數你想不到的動作,有時候不入搖籃了,就會在炕上翻滾,以各色姿態翻滾……

陳大勝就蹲著看,坐著看,靠牆看,趴在炕櫃上看……還總能看困了,後來也就睡著了。

有日清早,七茜兒坐起,就看到自己家三爺們齊刷刷靠在炕櫃上,腦袋都衝著一個地方歪。

她也安靜的看著笑,一直笑到他們睜開眼,一眼就能看到她。

旁的兄弟們也都是一樣的毛病,陳大勝便奉獻了這個良方,夜裡摟孩子。

可憐餘清官家小二都十二了,夜裡被窩裡就多了個爹。

可憐巴巴的剩下管四兒,胡有貴沒有娃兒,那也沒關係,一人抱了一隻剛斷奶的狗崽子,夜裡摟著也是一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