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主一輩子心血賣了賠償都不夠,最後是捱了三十大板才被放出去的……

什麼燕京裡有個小旦叫賴曉雲,那是當世第一梨園美人,他唱一出驚夢就要置辦一套新的紅襖,軟披,雲肩,甚至頭上插的二鳳得匠戶街的內造師傅手藝,這些行頭置辦一套新的少說百貫,可捧角的貴人依舊絡繹不絕,哭著喊著要給置辦行頭。

這才是角兒。

這就把五福班的倆角兒氣的吃不下飯了,可還是想聽。

又吹,燕京城裡一個差不離的戲班子唱六天壽酒,從《壽山福海》《天官賜福》《三元百福》……整一套十六出下來,賞錢少說也得八十貫,這是一般的價位。

可江上這五福班走南闖北,唱的最體面的壽酒,價格頂到尖尖,他家拿過五十貫賞。

人家也是唱戲的,自己家也是唱戲的,這一對比船上就有些酸氣了。

如這鄭老靴,他就檢討自己是白活了,不敢反駁老臭就欺負小夥計,便叨叨叨的一邊兒將一塊不到二兩豬頭肉,切如紙片薄,硬能碼出一大盤子。

還有煮青豆,涼拌蓮藕,燒田螺,加上豬頭肉四個下酒菜,最後又從火眼邊上提下六個三角口的二兩酒壺,將這些東西都要佘萬霖面前一送,佘萬霖不懂接,他就氣死了。

這掌握灶房命脈的從古至今不是奸猾,就是奸肥,要麼就奸蠻,總而言之他看佘萬霖不動彈本想抬手打,被佘萬霖輕輕瞥了一眼,頓覺肩膀子有些沉……

那麼多小戲看著呢,為顏面鄭老靴就大喊道:「還,還乾等著啊?我給你送嘴裡?等著我再給你整一席面?個沒眼色的東西,端過去呀?滾出去!」

佘萬霖扭臉看看江面,好想給他丟進去,正也預備著給他丟進去。

那叫鄭二皮的機靈,就笑眯眯的過來,抬手從盤子裡取了一塊肉塞他嘴巴里,笑著說:「好孩子,甭搭理他,他吃多了幾杯就這德行,你快去,快去,你老叔該著急了。」

已經墮落的小郡王已經學會原諒人了,如此消了氣,嘖了一聲,搖搖晃晃的託著託盤往甲板上走。

等他走遠了,那鄭二皮才看著他哥埋怨道:「你管他幹啥?他就是再懶散也是人家平掌櫃自己家的事兒,可輪不到你指點。」

鄭老靴又氣又急的指指門口:「哎呦你說,我見過懶的,就沒見過這般懶的,這狗東西的腰身都直不起來,進門就靠著我這門框子,我這氣……」

鄭二皮也不知道從哪兒藏匿了一塊豬頭肉,抬手他往自己哥嘴裡塞一塊,又往自己嘴裡塞一塊,邊嚼吧邊說:「哥,你少管閒事兒吧,你急什麼急?這可不是船上的孩子,端不好戲行的飯碗早晚是餓死,你看這小子那脖兒,那手,他衣裳上一個補丁都沒有,人家這是財主家少爺,你是哪個?」

他說完,鄭老靴才反應過來,抬手就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道:「忘了這茬了,你看我這腦袋……」

狹長的江面,不知那處衙門橫停了十幾處江船,這就無法過去,憋了許多船滯留著等搜檢。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老臭便出錢兒買酒肉,約了大家出來繼續聽他吹牛。

佘萬霖過去,吃了教訓,倒也不想旁人嘮叨他,就彎腰放酒放菜,心裡有氣,這盤子落桌面的聲就有些大,整的一桌子人都看他。

老臭笑眯眯的旁觀,佘萬霖表情木訥的折騰,折騰完吸吸鼻子轉身要走,卻聽老臭在身後說:「等等,等等。」

他扭臉看他,老臭便拿起筷子挑起薄伶伶的一片肉對他說:「好大侄,過來,吃塊肉香香嘴兒。」

佘萬霖撇他,老臭卻滿面寵溺嗔道:「嘖,你這孩子,還害羞呢,趕緊過來吧!」

桌面上一陣笑聲,佘萬霖沒辦法,過去低頭,老臭就往他嘴裡塞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