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太滿面的福氣樣兒,卻學了個大老爺半耷拉眼兒,很有官威的樣子笑道:「人就這樣瞄瞧我們,到誰懷裡都這樣,那氣派!那老爺譜兒!真就不愧是他爺的孫兒,天生的丞相種子!」

聽到誇獎,老太太高興極了,她拉住這婦人的手就問:「您看到了啊,可仁義了,輕易都不待麻煩人的,特安生的孩子,要不是掛著尿布,人家都不知道我家有人躺了!」

這婦人喜洋洋的大聲說到:「可不是,可不是!擠了半天才我才擠進去,還沒上手稀罕,香都來不及香,人家爺爺就站在院門口不願意了,讓我們趕緊給送回去,小氣的!」

這位說完就笑,又陪著老太太說了會東家孩子,西家崽子的閒話,從始至終沒問喬氏是誰,便找著機會出去交際去了。

等那婦人走了,老太太才問身邊的婆子:「這是誰啊?」

婆子道,二典媳婦兒柴氏的孃家媽,四奶奶乾孃的大嫂子。

呦,真自己人呢,怪不得敢過來跟自己自在的拉閒話。

老太太如此才誇獎道:「這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婆子立刻點頭,招呼倆丫頭過來給老太太捶腿揉肩膀,要忙三天呢,不敢給老太太累壞了。

喬氏捏著帕子,就坐在角落看屋內這個進來了,那個出去了,從前在她手底下熬天氣的鄉下粗鄙的老太太,裝成那樣兒,又被各種貴人巴結著,哄著,就做夢一般。

這才幾年啊?

彷彿昨日胳膊上還掛六個鐲兒,可你看如今,人家腦袋上戴的首飾是金鋪裡最貴的頭面,點翠嵌珠寶的人家回回天天不重樣兒,那身上穿衣衫襖裙,是她從未見過的檀色料,不是料子值錢,而是染坊不一樣,各家都有密色,只給特定的富貴太太供。

甚至這老太太擺在炕下的鞋兒,都是上等的針線手藝,還有交領下那幾顆扣兒,仔細去看,卻是一顆顆油潤玉亮的翠玉珠子……再瞄老太太那雙鞋的底,就雪白的,顯然是不必出去踩泥土的。

自己從前是個傻子麼?

怎麼就敢在這老太太身上動手,她現在做噩夢都是她打老太太那件事被揭穿了,她就被官府拿走遊街了,又被送到街口千刀萬剮了……

住在燕京甭管憋不憋屈?秋後觀刑倒是方便的,不孝子眼見著也砍了好幾個了。

看看人家生了個孩子是什麼日子,也能想像出四房這孫子以後什麼日子,那必然是個嬌貴的少爺,奶孃都得預備八個讓他吃到十六去。

出來進去也都得幾十人侍奉跟隨,就生怕磕碰了一丁點油皮。

可自己的喜鵲呢,喜鵲穿的是人家不要的舊衣,老太太那個節省勁兒,她可不覺著官家小姐要月月置辦新衫。

自己的蘭庭哥兒倒是輩分大,可他上面的四個哥哥就哪個把他當成人看?家裡那個小的生下來多久了,親衛巷就沒有一戶能想起來,他們多了個小妹妹。

又想起陳四牛現在的樣子,喬氏就恨不得把從前的自己使勁打死算完。

她好端端的陳家媳婦兒,跟那個不得好死的老陶太太混什麼混?那要是個精明的,她男人能跑?她要是個成事的,她兒子能去邊關送死?

如今別說借光了,是回都回不去了,她也是個做母親的,想想自己的喜鵲,想想自己寄人籬下的蘭庭哥兒,在家不被人待見的二姐兒,加上肚裡這倆,連著生產身體都毀了,喬氏心內酸,眼眶酸。

戲臺那邊牙板一響,吉慶班子開了大戲,太太小姐們便往那邊瞧熱鬧去了,郡王府這麼大,就難得逮住機會轉悠一圈兒。

廳內安靜,老太太早就摸透了喬氏的心思,這是嫉妒到了頂點,已經要妒死的程度了。

她心裡不屑,都不看人的就對喬氏道:「唱了十多年大戲了,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