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對嚴亦非、黨騰輝、林思言、宇無過等無緣參加這種關係重大的機密廷議的人說了一遍,喟然道:“朝廷之策,以當下情況而論,可謂萬全了,可如此一來,臥牛嶺那邊怎麼辦?”

嚴亦非慷然道:“區區一隅,區區一人,何足道哉!為了朝廷,為了社稷,毀家喪命,名垂青史,亦是無上榮光!”

宇無過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嚴兄,恐葉小天不會這麼想,此人與我等只能算是合作關係,不好擺佈的。他可不比你我一般忠君體國,如果他為了自保放棄合作,貿然出手的話,怎麼辦?”

嚴亦非眉頭一皺,想起那個憊賴小子,滿肚子的大道理,卻也說不出了。

林思言閉目想了一想,輕輕吁了口氣,道:“臥牛嶺將計就計,引狼入室,本是絕妙好計。但現在朝廷騰不出手來對付楊應龍,只能拖下去另候時機,而臥牛嶺,只怕等不下去。

臥牛嶺那邊,本該等兩軍鏖戰之際突然出手,如此一來,本已被楊應龍當成叛軍一環的臥牛嶺突然缺失,便可引起連環作用,說不定有蟻穴潰堤之效,而今……”

林思言搖了搖頭,滿臉遺憾之色。黨騰輝想了想道:“如果讓臥牛嶺隱忍下去,靜候良機呢?或許朝廷可以很快騰出手來。”

林思言看了他一眼,道:“或許?或許的事誰能說的準。如果任由那些播州內奸充斥臥牛嶺,紛紛發展黨羽、擴大影響,恐怕等到朝廷出兵彈壓的時候,臥牛嶺已無力內應,只能忙於消滅內亂了。”

黨騰輝欣然道:“那又如何?只要楊應龍把臥牛嶺一方也算做他的兵馬。納入整個作戰計劃,臥牛嶺出了事,便是一個天大的漏洞。只要朝廷能及時抓住這個漏洞,楊應龍就一步錯,步步錯,徹底陷入被動了。”

“呵呵……”林思言乾笑兩聲,道:“這麼做的關鍵,得葉小天肯!而……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恐怕他不會答應!”

嚴亦非眉梢一挑。道:“也未必吧,只要我等曉以大義,他未必不肯答應。據我們對他的瞭解,當初在葫縣,他形單影隻,毫無助力,還不是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地方豪強對上了?到了銅仁,更曾為了一個受辱婦人,不惜同五方權貴決裂。險些喪了性命!”

宇無過緩緩地道:“嚴大人所言只是常理,而葉小天卻非常人。我的人對他了解更多一些,我覺得,在他心裡。偌大一個朝廷,未必及得上一個含冤而死的民女。

他可以不惜性命與一方豪強對抗,可以為了一個含冤而死的民女同五方權貴死磕,卻未必肯為了配合朝廷的計劃。坐視臥牛糜爛,部下慘死!在他心裡,那是他的家、他的親人。那裡是信任他、擁戴他的兄弟們!而他一旦答應我們,就是對那些人的背叛與出賣!”

嚴亦非愕然,道:“這算什麼道理?”

宇無過道:“這是小民的道理!或者,你可以說,這就是他所理解並認同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而不是你我所認同的道理,你我無法把自己的道強加在他的身上!這個人,像一個遊俠兒更甚於一個朝廷官員!”

眾人面面相覷,頓時沉默下來。事情的關鍵在葉小天身上,如果葉小天不肯為了配合他們犧牲臥牛嶺,他們在這裡就只能紙上談兵。許久許久,喬翰文道:“也許,我們不該在這裡坐而論道……”

眾人都看向他,黨騰輝道:“喬公的意思是?”

喬翰文道:“把兩難之處,告訴葉小天,由他來抉擇吧!”

喬翰文看了眾人一眼,道:“之前,是他配合我們。現在情形有變,我們只能反過來配合他!希望他的選擇,不會讓我們太失望!”

喬翰文緩緩看向西南方鄉,眾人也下意識地向那個方向看去:“那個人,會如何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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