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四百里的賀蘭山,阻斷了沙漠對朔方河套的侵襲。

若是沒有賀蘭山和沙漠,涼州便與朔方連為一體。

唐代歷來是以朔方控鎖整個河西走廊。

得隴望蜀,得到朔方,一定會窺望涼州。

可惜大唐經歷的不止是安史之亂,其後又有僕固懷恩之亂、涇原兵變、二帝四王之亂、淮西之亂、河朔三鎮更是牽制了唐廷的絕大部分精力。

到了宣宗朝,張議潮歸附河隴,唐廷派出兩千鄆州天平軍駐防涼州。

還沒來得及經營,宣宗就開始放飛自我,丹藥磕上了,朝政也荒廢了,繼任者懿宗,更加昏聵,南詔犯境,龐勳之亂,沙陀李國昌作亂,王仙芝、黃巢此起彼伏。

從歸義軍手中拿到的涼州,還沒捂熱,就被涼州的土豪掃地出門。

整個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長安的黃巢大戰中。

折逋家漸漸坐穩了涼州。

“折逋乃是吐蕃官職,與大唐的刺史類似,吐蕃人常以官職入姓,以為榮耀,涼州向來是吐蕃人經營的要地,議潮公起事之後,鏖戰三年才攻破涼州,然議潮公宅心仁厚,沒有斬草除根,是以朝廷與歸義軍勢衰之後,折逋氏聞風而動,吐蕃人死灰復燃,成了河隴最強勁的勢力。”一身吐蕃服飾的嚮導乞祿論道。

馮行襲瞥了他一眼,“乞祿論,當年吐蕃的國相名為祿東贊、論恐熱,看來閣下的名字也非同小可?”

乞祿論挽其鬢角的辮髮,露出脖子上的一段刺青,咧嘴笑道:“人名與刺青一樣,皆是父母所取。”

馮行襲眼中掠過一縷精光,揮手道:“停下。”

身後的唐騎緩緩止步,幾個都將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將軍為何止步?”

馮行襲指著前方的山谷,“此地是何處?”

乞祿論恭敬的在馬下對馮行襲道:“宗高谷,前後五十里,穿過此谷,西北三十里,即是涼州,若不加快腳程,今夜就只能在谷中過夜。”

山谷兩側巖崖聳立,谷內林惡草密,卻靜悄悄的,一隻飛鳥都沒有。

“馮將軍,現在不過去,恐怕趕不到涼州城下。”朔方都將附和道。

周圍朔方軍都面有怨色,連日被驅使著趕路,很多人都懷念起之前在靈州城的快活日子。

李曄拿下朔方之後,裁汰老軍,但馮行襲為了這一仗,又招攬了一支萬人的朔方軍。

兩千昭信軍精銳面不改色,對行軍習以為常。

“本將聽說涼州六穀裡住著六穀部落,何以不見人影?”馮行襲逼視著乞祿論。

此人是先前堡城中的俘虜,因精通漢言,又熟悉地形,才被帶在身邊。

不過此時馮行襲對此人起了疑心。

“六穀部被折逋缽督抽調去攻打河州,將軍若是不放心在下,可隨意盤問他人,我乞祿家與折逋家是五十年世仇。”乞祿論不避諱馮行襲的眼神。

“傳令各軍,就地紮營,斥候嚴密查探谷內谷外。”馮行襲下令道。

只要不是行軍,朔方士卒們臉上都輕鬆起來。

馮行襲望著懶散的朔方軍,臉上浮起一縷愁容,遇見乞祿論眼角的目光,馮行襲迅速恢復成以往威嚴的節帥。

即使是春日,入夜之後的涼州,也是寒風刺骨。

士卒們抱成一團,聽著風聲呼嘯,彷彿千軍萬馬。

馮行襲巡查大營,大部分朔方軍都擠在火堆前,早早睡去。

“是誰讓點的火?”馮行襲鐵青著臉。

大營周邊,一半是曠野,一半是山谷,火光清晰暴露了大營位置。

朔方士卒被驚醒,趕緊滅火,“是、是乞祿論,告訴我們可用篝火取暖。”

“乞祿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