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一愣,“你就是耶律羽之?”

此人留著標準的契丹地中海髮型,但面容和善,眼神溫和,穿著緋色圓領袍,腰間白玉蹀躞帶,沒有契丹人臉上常見的剽悍之氣,多了幾分儒雅,初見就讓李曄心中升起幾分好感。

“臣正是耶律羽之。”

契丹人世受大唐冊封,大唐滅亡了,也接受過朱溫的冊封。

這一聲“臣”倒也不算出格。

“你居然敢來見朕?”李曄佩服他的勇氣,對判定的詐降之計,有些動搖了。

“臣向聞陛下仁厚,素重信義,非是朱溫、劉仁恭父子可比,所以才來面見陛下。”

耶律羽之對答如流,還暗中將了李曄一軍,意思是如果殺他,就跟朱溫、劉仁恭父子一樣了。

“契丹竟然有這樣的人物,說說吧,你此來何意?若要投降就快些。”

耶律羽之拱手道:“非是投降,而是歸降,契丹本是大唐之臣,因中土崩亂,才為大唐接管遼東,今陛下揮軍而來,我契丹又怎是大唐的對手,臣等願意歸降陛下,只求陛下能給我們契丹一族容身之地。”

“你們想要什麼地方容身呢?”李曄笑著,準備迎接契丹人的獅子大開口。

耶律羽之跪在地上道:“契丹起於潢水兩岸,只求臨潢府故地。”

李曄心中大奇,這個條件非常苛刻。

對契丹人非常苛刻。

此時契丹還擁有扶余府之北的廣袤草原與山林,北室韋、烏古都聽契丹調令。

契丹並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是一個令人動心的誘餌。

李曄笑容逐漸詭異起來,“阿保機同意嗎?”

“可汗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情,陛下若是同意,扶余城願聽陛下調令。”耶律羽之抬起頭,眼神明亮而誠摯。

李曄迷惑起來,莫非耶律羽之暗藏野心?

企圖憑藉大唐之力坐上契丹可汗之位?

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

李曄摸不準耶律羽之的心思了,難道他契丹的軀殼裡,住著一個來自大唐的靈魂?

就在李曄猶豫的時候,耶律羽之道:“為表臣之心跡,明日扶余城便開城。”

這也太熱情了,李曄忍不住揉了揉額頭,重新梳理一遍,現在是自己沒有給出任何承諾,而耶律羽之把能賣的都賣了,阿保機、扶余城,甚至整個契丹的未來。

臨潢府區區一隅之地,如何面對河北、遼東兩個地緣板塊的擠壓?

任何事情往最壞的方向上想,是李曄的準則。

如果耶律羽之居心叵測,那麼他的動機什麼了?

只想活命,只想為契丹尋求苟延殘喘的機會?

身為大唐皇帝,絕不能這麼天真,一個決斷錯誤,就是千千萬萬具白骨。

“好,你先開城投降,不過,你就別回去了,留在朕身邊。”李曄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