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宋氏記著了時辰,趕緊催人給如箏穿了六品熊羆補子的立領長衫,又在外面罩上大紅銀翟紋的霞帔,這才算打扮停當,眾人尚未來得及欣賞,便聽二門上有人來報,說是蘇府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如箏心裡一動,還顧不得害羞,就被宋氏拿蓋頭蓋了個嚴嚴實實,如柏急火火地衝進來,跺腳嘆道:“唉,緊趕慢趕還是沒看見姐姐大妝!”逗得滿屋子的人一陣大笑,宋氏讓如柏快去大門上催姐夫做催妝詩,如柏剛應了要走,又被刁氏叫住:

“柏兒,告訴你那荒了學業的才子姐夫,不準拉儐相代筆,定要自己作的才算數!”她素日裡嘴就刁鑽,慣會戳人短處,可如今這話聽著雖然促狹,卻是不帶一絲歹意,只逗得老太君合掌大笑,如箏在喜帕裡也笑彎了嘴角。

如柏大笑著應了跑下去,眾人看時辰還早,也不著急,都坐下等著,如箏叫秋雁趕緊上茶,又被兩位夫人誇了一番孝順懂事。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如柏拎著一張壓花的彩箋跑了進來:“三叔母,我出去傳了您的令,我那姐夫就傻眼了,眼見帶了許多幫腔的都上不去臺,只能自己鋪紙磨墨好一通憋,末了還讓我給參詳……”他一番話逗得滿屋子人大笑,老太君笑著撫撫胸口:“這實誠的傻孩子,倒是給你姐姐留半分面子吧!”

說笑間便讓如柏趕緊念,如柏清清嗓子,念出四句詩,眾人聽了都笑著說好,宋氏在閨中便是才女,此番聽來心裡卻是暗自點頭:這樣倉促而就,雖然不甚高明,也可以看出還是有幾分靈氣的。

如箏卻聽不出什麼好壞,只覺得聽如柏念著,耳邊閃過的卻彷彿是那人溫雅的聲音,短短二十八字,便字字刻在了心上:

日影西斜照庭花,

芙蓉色淡桂香遐

誰人妝成凋碧樹,

不知何時落吾家。

老太君笑著讚了幾句,看時辰將近,便讓喜娘和浣紗攙瞭如箏,一干陪嫁的丫鬟婆子下人都跟了,向著大門而去。

入了正廳,眾人奉老太君高坐了,又請了林侯,如箏再拜別親長,舉步離開了林府,登上了蘇府的花轎。

笑語漸起,喜樂聲喧,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的沿著烏衣巷頭行至巷尾,如箏坐在轎子裡數著步子,如同數著自己這十幾年的錦繡年華,一步一步遠離了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家,走入了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漆大門。

伴著爆竹聲下了花轎,有人上來撒過谷豆,如箏便沿著青氈慢慢走入了國公府的大門,一張喜帕蒙臉,她只能看到腳下的方寸之地,雖有喜娘和浣紗扶著,她仍然忍不住一陣恍惚,卻又豁然清醒,腳步踏實的邁過了那高高的門檻。

進了中廳,如箏手裡被人塞入一條紅綢子,她下意識地抓牢,被那綢子牽著進了喜堂,她知道那一端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裡忍不住一陣狂跳,深吸了一口氣,便被喜娘引到了鋪了紅布的蒲團前站好,她餘光一掃,西側蒲團前出現了一雙皂靴,心裡一動,趕緊收回目光。

儐相大聲唱禮,二人跪下襬了天地神祗,又拜了高堂父母,如箏知道,蘇有容這一拜便如自己拜別親長一樣,都是帶了三分遺憾的,沒有親孃觀禮的叩拜,始終算不得十全十美,想到這她心裡又是一酸,既是為著自己,也是為了他。

儐相再唱,二人起身相對而站,又跪下,如箏低頭拜了,那邊蘇有容也回禮,如箏再拜,儐相便高唱“禮成”。廳中一片笑語歡聲,如箏卻覺得一陣恍然,直到被人扶著往後院走去,才醒過神兒來,如此……就真的成了夫婦了!

從前世日日請安都要去的春暉園和漪香苑中間穿過,拐進一個角門,就到了如箏前世在這府邸唯一一個沒有踏足過的院落:寒馥軒。

她依稀記得前世這裡好像是叫做桂香園,名字簡單,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