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的尚書令之爭在正月落下帷幕。

蜀主劉禪別開生面,升董厥為尚書令、諸葛瞻為衛將軍、樊建為侍中,三人全加錄尚書事,主理國政。

很明顯,蜀主既不想順從荊州系,也不想被姜維左右。

原本一人主持的錄尚書事,被分化為三人。

權力一旦分散,就會變得虛弱,非但不能對皇權產生威脅,連黃皓也壓制不住了。

黃皓權勢日盛。

甘陵王劉永,數次勸劉禪遠離閹宦,劉禪沒有遠離黃皓,倒是先遠離了他,多年不見他。

太子舍人羅憲剛正不阿,為黃皓忌恨,被貶為巴東太守。

鎮軍大將軍宗預德高望重,見國事日非,竟也深居簡出,不問朝政。

段谷之戰前的蜀主,和現在的蜀主彷彿是兩個人,一心與黃皓玩樂。

以前還支援姜維北伐,但現在對姜維也冷漠起來。

去年年底,姜維上書,可出兵上庸三郡,一則避開與涼州爭奪關中,二則,若關中大亂,取荊北之地,把手伸向更富庶的南陽、弘農地區,擴大蜀國的戰略空間。

一連上書三次,都是石沉大海。

只有黃皓的冷嘲熱諷,“國家虛弱,百姓生怨,士卒疲憊,正要休養生息,大將軍還是好生在家歇息幾年。”

整個蜀國的風向也變了,以前北伐可以凝聚人心,男子當戰,女子當運。

只要蜀主一封詔令下來,國內人心士氣瞬間高漲。

然而現在一提起北伐,就會招致眾怨。

董厥、樊建都是一再相勸,不可多生事端。

就連右車騎將軍廖化也來信,“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寇,用之無厭,何以能立?詩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後,今日之事也。”

意思是你姜維的智謀、兵力都不如敵人,卻一再用兵,若進兵不暢,必玩火自焚也。

姜維異常苦悶,與夏侯霸閣中飲酒。

北國正是萬里冰封的時節,成都卻氣候溫潤。

幾隻燕子從南方飛回,輕點綠水,銜起一口軟泥,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

然而對坐的兩人,都已遲暮。

臉上神情不由帶著幾分傷感。

夏侯霸遠離蜀國朝堂的是是非非,一心靜養,不刻意結交,春日踏青,夏日遊山,秋日狩獵,冬日讀書,日子過的異常滋潤。

倘若楊崢現在站在夏侯霸面前,一定認不出這個脫去戎裝的富態老者,是自己曾經的上司。

“小國若不用兵,不出數年,士氣沮喪,人心沉淪,必為大國所吞。”姜維臉上的皺紋比夏侯霸更為深刻,彷彿是被人用刀子割出來的一樣。

夏侯霸一擺衣袖,舉樽向天,“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形勢如此,為何要逆水而行?”

“仲權公也覺得不該北伐?”姜維眉頭一挑。

“國中堅持北伐者,唯伯約一人爾,能主持北伐者亦伯約一人,外有強敵,國內不和,此為兵家大忌。”以前夏侯霸說話遮遮掩掩,現在一把年紀了,在蜀國也就這樣了,所以什麼話都能坦然出口。

姜維知他說的是實情,心中難免更鬱悶,“仲權公昔日曾言鍾會深有韜略,將為吳、漢之憂也,今屯兵長安,必能窺我國之虛實,我若不北伐,數年之後,彼必有南侵之意。”

天下諸國,蜀漢實力最弱。

楊崢崛起於涼州,對蜀國的威脅越來越大。

而司馬昭為了更進一步,先滅宿敵蜀國也是上上之選。

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

所以姜維需要北伐,對外宣示蜀國還有一戰之力。

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