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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是西式的,專門請了一位神父過了,交換戒指時陸茗眉忽想起一事,間時經緯:“你保險箱裡託管的是什麼?”
〃你猜呢?〃陸茗眉皺起眉,頗不樂意時經緯這過河拆橋的態度,時經緯忽又問,〃有件事差點忘了,我語音信箱裡,怎麼有你一條資訊?
陸茗眉滯在當場。
那條語音資訊……
原來並不曾被時經緯忽略。
那還是程松坡出事後,時經緯天天專程接送的時候。
白天要對著人笑,下班也不能在時經緯面前哭,只能等到時經緯送完她後回家,再偷偷溜出去買啤酒。喝到半醉的時候,居然鬼使神差地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所幸時經緯並沒有接到,轉向了語音信箱,她怔忡著不知該說些什麼,等留言時間過去,自己又掛上電話,乖乖地回床睡覺。
翌日醒來看到撥出去的通話記錄,駭異而悔疚的情緒,從空蕩蕩的胃裡翻湧上來。
料理臺上還有時經緯專門快遙過來的肉桂粉,說是加到咖啡裡,會香濃適口許多。
微波爐上的刻度提醒她,時經緯說麥片調七檔,開九檔會溢位。
新買的茶餅和茶刀提醒著她,時經緯說,你胃寒,不能喝龍井,碧螺春也不行,試試普洱和烏龍茶。
在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朝開夕落裡,時經緯已侵入她的生活,如此綿密,如此徹底,不留一絲喘息的餘地。
所以陸茗眉迅速撤退,順便將時經緯也打擊得丟盔棄甲。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若時經緯不主動撤退,天地之大,她無處躲藏。
那程松坡呢?她要怎麼面對遺骨他鄉、魂魄無歸的程松坡?
她已辜負程松披太多,不願再用有所保留的心,去辜負毫無保留的時經緯。 。陸茗眉的恍神成就了一段纏綿的法式長吻,等她醒悟過來,時經緯已伸手覆住她雙眼,恢舊是援味而得瑟的語氣,〃感動就好,哭成這樣,別人以為我沒刷牙呢!〃她所有的感激和依戀,一秒鐘內被時經緯破功,笑倒在時經緯懷裡。時經緯雙臂環住她,悄聲在她耳邊道:〃那保險箱裡是傳家寶啊,很值錢的東西,可保子孫後代,衣食無憂。〃陸茗眉越發覺得好笑,時經緯也笑起來,他一次性交足了保險箱幾十年的費用…… 所以陸茗眉大概永遠不會有機會看到,那幅由程松坡補繪完全的、在耄耋之年的程松坡和陸茗眉的執手偕老圖。
時經緯承認這行為有些卑劣,然而有些本就很難撫平的傷痛,他不願由自己的手去加深。
陸茗眉最終為程松坡選定的墓地在江城,時經緯母校所在的城市。原本她想在江西擇定墓園,誰知程家故居一帶,早已在歷次城市建設沿革中湮滅無聞。至於上海,又是太過喧囂的城市,程松坡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這裡,她知道。
選定憩園也是個巧合。
那是江城的一座墓園,坐落在城市的邊緣地帶,默默無聞,卻有著松柏般的韌勁。時經緯約了一位在江城的瓷器店老闆做訪談,問她要不要陪他去走走。
時經緯從未和她認真提及這個城市,但她卻在時經緯的許多專欄文章裡看到過種種關於江城的趣聞。那裡的夏天,公路可以烤雞蛋;那裡的公共汽車,彪悍得快過計程車;那裡有漂亮而潑辣的姑娘……其實時經緯只在江城待過四年,卻始終對那裡念念不忘,他說那裡曾經有他許多的朋友,最後各奔前程,一個不留;他還說那裡留下過他青春的回憶,在年年歲歲的消磨中,去似朝雲無蹤跡;他寫過那裡許許多多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文章,還聽說他們同窗好友每年都忍不住要回去一享口福,像遷徒的候鳥一樣,只不過時經緯稱之為〃返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