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冷,她就去聖詹姆斯公園裡坐一坐。但一天中其餘的時間她悠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本又一本的小說,要不就和女房東閒聊,扯起來簡直沒完沒了,從來不會感到疲倦。女房東也好,會客室那層樓的房客、以及左鄰右舍的人也好,這些人的陳年舊事、軼事趣聞她都無所不知,並詳細地告訴菲利普。有時她會驚慌失措,向菲利普傾訴自己害怕分娩的痛苦,害怕自己會因生孩子而死去。她對菲利普詳細敘述女房東以及會客室那層樓的一位太太的分娩情況(米爾德里德還不認識那位太太)。她既誠惶誠恐又津津樂道地述說著其中的詳情。不過她多半還是泰然自若地等待此事的來臨。

“畢竟,我又不是第一個生孩子的女人,是吧?醫生說我不會難產。你瞧,看來我不是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產期臨近時米爾德里德找了房東歐文太太,她給米爾德里德推薦了一名醫生,米爾德里德每星期去醫生那裡檢查一次,診費15畿尼。

“當然,我可以找一位便宜點的,不過他是歐文太太極力推薦的。我想,因小失大是不值得的。”

“只要你高興、舒適,錢我一點也不在乎。”菲利普說。

菲利普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心安理得,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他呢,也樂於為她花錢:他每給她1張5鎊的鈔票,都會在他心頭激起一陣陣的幸福感和自豪感。他給了她許多錢,因為她花錢隨便。

“我不知道錢到哪兒去了,”她自言自語道,“它像水一樣,都從我的手指縫裡淌走了。”

“沒關係,”菲利普說,“能為你做點什麼,我是再高興不過。”

她不大會做針線活,也就沒有為嬰兒縫製必不可少的衣裳。她告訴菲利普,到時候乾脆去買還要便宜得多。菲利普的全部財產是一些抵押契據,最近他賣掉了1張。因此,銀行裡便有了500鎊存款,正等著投資到比較容易獲利的事業,所以眼下他感到自己異常的富足。他們經常談起將來。菲利普渴望米爾德里德自己帶孩子,但是她拒絕了,理由是她還要謀生。假如她不必自己帶孩子,找工作就會容易得多。她打算回到她過去工作過的那家公司的某一個店裡工作,孩子可以放到鄉下,交給一個體面的婦女撫養。

“我可以找到一個人,每週7先令6便士就會照顧好我的孩子。這對我,對孩子都有好處。”

這在菲利普看來似乎是無情的,但是當他想說服她的時候,她裝作認為他是怕花錢。

“你不必擔心,”她說,“我不會叫你付錢的。”

“你知道我付多少錢都不在乎的。”

她心裡希望這孩子是個死胎。這種想法雖然她只不過稍作暗示,但菲利普還是看得出她的心思。起初,他感到震驚,爾後,他自個兒思量了一番,還是不得不承認,鑑於種種因素,果真如此,倒是令人滿意的結果。

“說倒輕巧,”米爾德里德發牢騷說,“可是叫一個女孩子獨自謀生又談何容易,有了孩子就更難了。”

“幸虧有我作你的後盾。”菲利普拉起她的手,微笑著說。

“你一向待我很好,菲利普。”

“哦,別胡說!”

“你總不能說我一點也沒酬報你吧!”

“天啊,我不要你酬報。要說我為你做點什麼的話,那是因為我愛你才這麼做的。你什麼也沒欠我,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愛我就行了。”

她竟然認為她可以把自己的肉體當成一種商品,毫不在乎地用來酬謝別人替她做的事,他覺得有點可怕。

“但我確實很想報答你,菲利普,你向來對我這麼好。”

“好吧,再等等沒有害處,等你身體又好了以後,我們去度個小蜜月。”

“淘氣鬼。”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