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小腿彎著摔了下去,媽媽扶起他,甚至不等站穩,他又繼續搖搖擺擺地往前衝了。

那步伐讓我喜悅,心動。

五年前,也是在這古德寺面前的林蔭路上,我陪著虎子邁出了他行走的第一步。

也是這麼小的小人兒,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小背心,下面一條湖藍色的短褲,我用雙手撐在她的腋下,扶他走了一圈。然後我就試探著放開手,他,就象一隻脫手的小鴨,自顧自地往前奔去了。

“啊,他會走了。”我連連驚呼,心底的喜悅象湖水一樣漾開。

愣怔間,他已經衝到了我前面的一米多遠,我忙衝上去,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面,彎著腰張開手,用我的全身心感受著他那小小的身軀與每一個步伐,以備在他摔倒是扶起他。

我一定比他更緊張。

他就這樣一直地走下去,走下去。

他會跑了,會跳了,活動半徑越來越大,已經開始遊離於我的視線之外,這讓我欣慰,也讓我不安。

一切就這樣開始了,每一步既是成長,也是分離。

是的,成長即分離。每一個孩子都在成長,每一個孩子都在時時刻刻別離著什麼,人不會永遠沉浸在過去的歲月裡,時間在行走,緩慢而又無情,它堅定地衝刷著生命的浮光豔影————

“餘米。”

我看見樹下的古禾,陽光依然在他身後,投下啞黃的暈圈,

我微笑著朝他招招手。他走上臺階,坐在我的身邊。

“我要回去了。最終,還是沒有帶走你。其實,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姐姐。”

“我一直也希望自己有家人,只是,這種方式————”我淡笑著搖搖頭,

“餘米,他們都希望留住你的十六歲,可我更希望珍藏你的現在,你是個用心的女人,很真誠的在生活。”

“是吧,也許這樣的用心,是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能擁有童航,是我的幸運。”

想著童航,我的臉龐只有溫暖。好長時間,古禾都在沉默。

“是的,你擁有童航,他是個好男人。”古禾站起身,手習慣地插進褲子荷包裡步下幾級臺階,背對著我看向遠方。“童航是個有骨氣的男人,我們設計他父親,讓他不明所以背上了兩千萬,俞浦曾經找過他,暗示他,離開你他會有更好的前途,他拒絕了。你去機場前昏迷的那幾天,我們看到他不休不眠的找你,直到應祺找上他,他拿出的是一張兩千萬的支票,他說,‘他養的起老婆,不需要老婆為他跑債!’,那筆錢是他母親的,聽說他和他的母親並不和————…”

咬著唇,眼淚順著臉龐落下。怎能不心疼?十五歲回國後,童航就發誓再也不見他的母親。十幾年的隔絕,讓他再去求他的母親————

我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的淚,再心疼也不能哭了,童航不喜歡我哭。

“餘米,你哭了,你只會為你的童航哭嗎?”古禾回過頭,看著我,眼底的悲涼那麼明顯,“應祺呢?陪伴了你整整二十一年的應祺呢,你會為他哭嗎?”

我猛地抬起頭!應祺,二十一年————

古禾淡笑著搖搖頭,又轉過身去,

“錯了,不是二十一年,是一輩子,一輩子————如果說俞浦執著,應祺又何嘗不是呢?只是他不承認,他自己不承認。他嘴裡說恨你,毀你,讓你和他一樣孤獨一輩子,可是,他哪件事又狠得下心?餘米,你知道嗎,十年前你們的那個夜晚,是應祺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十年來,他過著苦行僧的生活,吃齋唸佛,他說這樣能讓他記住恨,記住你毀了一切純真的恨。可是,每一次唸佛,他都在唸你啊,念你們的回憶,念你們可能會有的將來,他常常囈語的是,‘為什麼當初不讓我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