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特派,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羅翠香怯生生地問道。

“唔,我今晚找你,是想教你一支歌。”柳達夫說。

“你教我唱歌?”羅翠香驚奇地仰起臉,純淨眸子中的月亮又圓又亮,她覺得一下子輕鬆了。

“對,我認為很有必要。”

“什麼歌呢?”

“這是一支蘇聯歌曲,《華沙革命歌》,列寧同志生前最喜歡這首歌了。”

十六 教你一支歌(6)

“洋歌啊?還是唱革命的?柳特派唱我聽聽。”

柳達夫清清喉嚨,唱了起來。

仇恨的風在頭上咆哮怒吼,

黑暗的勢力向我們下毒手,

快團結緊和敵人決一死戰,

也不必問有什麼在前頭。

勇敢地起來,

驕傲地起來,

要為了工人的事業去戰鬥,

高高舉起全人類戰鬥旗幟,

為新世界早來到,

人人自由!

正義的戰鬥,

流血的戰鬥,

挺起了胸膛,

快向前走!

羅翠香的眼睛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又圓又亮。她沒想到,這首“革命歌”的曲調一沖沖的十分有勁,簡直像陳年的老酒和老菸葉一樣的醇。她更沒想到和說話不一樣,柳特派唱歌很好聽,他的嗓子渾厚,膛音十足,胸腔*鳴出一種金屬般的音質,讓她一下想起福音醫院的魏約翰醫生,說話的音質雖然並不出眾,但每次在教堂唱詩班唱起讚美詩來,卻像洋人的留聲機轉出的唱片那樣動聽,兩個男人的音色音質居然有相似的地方。男人哪,為什麼說話和唱歌竟有如此大的不同呢?究竟哪個音色是真,哪個是假?不是說“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嗎?

“羅翠香同志,羅翠香同志……你在想什麼呢?”柳達夫用肘部輕輕觸了觸羅翠香胳膊,嚇她一跳。“我問你話呢,沒聽見?”

“你問什麼?”

“我問你,這歌好聽嗎?”

“你唱得真好聽,要是在我們汀州,你可以參加教堂唱詩班了。”

“你胡說什麼呀!”柳達夫微嗔,“怎麼參加紅軍這麼久了,你還習慣於這麼說話?可不能再亂說一氣。宗教是黑色的,也就是說,你的個人歷史中曾經有過黑色的汙痕;而你現在從事的一切卻是紅色的,赤黨赤軍赤色同志。羅翠香同志,我真有理由為你而驕傲!從今以後,你要真正地脫胎換骨,改造精神世界,營造革命氣氛,塑造赤色同志,建立全新形象……”

柳達夫一展歌喉首先興奮了自己,漸入佳境,他又像在黨的會議上那樣滔滔不絕。銀色的月亮碎了,潺潺的溪水醉了,羅翠香同志卻覺得快要入睡了。倒不是柳特派的話語扎耳朵,而是他說話的音質,遠沒有他唱歌那麼好聽。再說,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她似懂非懂,實在提不起多少興趣。

“羅翠香同志,我唱的歌詞記住了嗎?”

“……嗯,要麼,你再唱一遍?”

“你要先記住歌詞:仇恨的風在頭上咆哮怒吼……”

羅翠香說:“唱歌的時候還不忘仇恨呀?”

“這就是階級的力量,你先別打岔。第二句是:黑暗的勢力向我們下毒手……唱到這裡,你要想象一下無產階級災難深重的生活,靠你展開藝術想象的翅膀……”

“唉呀呀,這歌詞好難記呀。”

“這詞比起你那‘生愛郎來死愛郎’,好像是有點難記。可是你別忘了,這才是革命需要的歌,只要用心學唱,你一定能學會。下面我唱一句,你跟著唱一句。”

“仇恨的風在頭上咆哮怒吼……唱。”柳達夫有意放慢節奏,力求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