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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交易場表演的女孩子,最怕手變大。交易場顧名思義,是採珠司用每年盈餘的珍珠和各地商人作買賣的地方。展示珍珠的女孩手越小,就顯得珍珠顆粒越大。所以,一旦手不再小巧,她們往往像腐肉一樣被逐出木屋,扔給陌生的男奴們。
十歲以下的小奴隸,捧著酒碗,果盤,拿著毛扇,蠅拍,不停進進出出。一群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奴隸,穿著鮮豔的舞衣,圍在幕後對客商們外貌評頭論足。
“那個人要是鬍子少些,年輕一些,還算挺中看的。”
“這個人太胖了,踩在他大肚子上跳舞,他一定不會疼。”
端午聽她們七嘴八舌。她那雙富於表情的大眼睛,在燈下顯得黑豔如火。
一個女孩過來拍她肩,端午問:“臘臘,手又腫了?”
臘臘眼皮發紅,楚楚可憐。她和端午差不多大,倆人是最好朋友。
臘臘為了防止雙手變大,夜間常叫別人用布條狠勒她手指。這樣,手指常會腫痛。
端午把她拉到角落,弄了涼水,替她擦擦手指,再抓著她手腕,對她十指吹氣。
臘臘手指抽搐,端午悄聲問:“弄疼你了?”
“端午……你……今晚上……”臘臘的臉色非常蒼白。
端午笑了。她牙齒不夠整齊,這點美中不足,配上她靈動的眸子,有時反而顯得俏皮。
她摸了摸臘臘下巴,說:“我沒事。別擔心。你忘了我是五月五日生的,辟邪!”
臘臘從小沒主見,又膽小。全靠端午替她擋風周旋,才至今平安,混在舞女隊裡。
端午感到絲擔憂,遺憾。若是自己離開了,臘臘可怎麼辦呢?
她心裡難過,並不想讓臘臘看出。
想了想,她把自己脖子裡的那串漂亮貝殼摘下來,套在臘臘頸項。她撫摸臘臘髮辮說:“我和你認識了十幾年,從沒像樣東西送給你。我這串貝殼,大家都眼饞,沒想到最後便宜了你。你以後少哭,學會看臉色。萬一他們要趕你出交易屋,你求求八娘子,讓她收你當徒弟。她教我的那些,我可沒藏私,全都暗暗教了你,你可別忘了。”
八娘子,是交易屋和庫房的“管事”。端午十歲進入珍珠屋分揀珍珠,因為動作快,廢話少,入了八娘子法眼,成為她“獨門技藝”的學徒。這事雖然秘密,但是端午並沒瞞著臘臘。
臘臘捧著貝殼鏈子,落了淚。
端午想自己的安排,大概被她猜著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她不可能一輩子罩著臘臘。
她拍了臘臘的頭,罵:“你就這點出息!手還腫著,先回去歇著,我找人替你。八娘子面前,我替你遮掩。”其實,她看著臘臘哭,自個兒也鼻子發酸,因此下決心早點把她支走。
鈴鐺聲響,八娘子板著那張凸眼闊嘴的牛蛙臉,在簾幕旁出現了:“端午?”
“好了,好了!”端午甩了斗篷。
她的穿著和別的舞者一樣。裙子及膝,春衫剛到腰眼上。放中原,叫傷風敗俗,但在炎熱的廉州,是少女普通的裝扮。
端午捧著一盤珍珠,領著舞隊到了屋子中央。客商們的目光,讓她想到狼群。
不過,她早就習慣了那種視線。他們只是買家,而她只要賣出珍珠。
她踮起足尖,笑容可掬,旋著托盤,用清脆嗓音唱道:“燦爛金輿側,玲瓏玉殿隈。昆池明月滿,合浦夜光回。”
她臉上煥發出青春光輝,與珍珠光澤相映,像是月下蝴蝶,正待破繭而出。那流動的小小影子裡,好像蘊含火山之熱力,不禁使觀者驚歎。
每當端午舞蹈的時刻,她會忘記一切。她不想自己是奴隸,只化成海天裡的一顆珠子。
她藏在貝殼裡,等待一百年,一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