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好奇?」他像是看穿我的心意。

「是」我只得承認。

「說來聽。」

「沒想到你們也在街上走,探望朋友,我以為你們只坐在家中閱貝爾凸字書。」

「那我還要上班,光坐家中恐怕不行。」他微笑。

「你在什麼地方做事?」

「我教書。」

我很佩服,肅然起敬,「教哪一科?」

「教音樂,」他補充,「聲樂。」

我聽說過,他們對音樂的感性特強,在這方面有良好的發展。

「你會唱歌?」

「一點點。」他很謙虛。

「你怎麼去上班?」

「我比較幸運,由父母接送,有時候自己叫車子。」

我心惻然,一個人若不能照顧自己,多麼麻煩。日常生活最瑣碎之事,都令他不快吧。

朗伯母間:「你們在談些什麼?」

我笑答:「互相介紹。」

「真的,」朗景昆說;「你幹哪一行?」

「我做室內設計。」

「啊,這是盲人無法勝任的工作。」他說。

我覺得殘忍之極,面對一個比自己不幸的人,我老覺得不知欠下他什麼似的。

母親說:「請過來吃碗點心。」

朗景昆在吃東西的時候很小心,動作也較緩慢,彷彿是斯文有禮,但是我知道他好強,怕出錯。

之後他們又談一會話,才告辭。

他們一定,我就問母親:「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麼樣?」母親愕然,「你是指景昆?世上確有許多盲人,只不過以前你沒有接觸到而已,他是個很健康的男孩子,他母親為他驕傲。」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比許多心理不正常的人更健康。」我憐惜的說。

「你可以與他做個朋友,」媽媽說:「他比起你那些藝術家朋友來說,更可算是個有為青年,人家連香菸都不抽,更莫論是大麻這些了。」

「他是自小盲的嗎?」我又問。

「你何不自己問他,他就住十六樓。」母親說。

「我下個禮拜去看他。」我說。

我買了一大束姜花,無他,因為它香。

朗伯母熱烈的歡迎我,讓我與景昆坐在一角慢慢談。

朗景昆用力嗅空氣,「嗯,太好了,是我最喜歡的姜花。」

他彷彿像看得見一樣。

我問:「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好得很,這附近有座小公園是不是?」

「是,跟我來。」我站起來。

「我本來也想去走走,我早認清了路。」

他不是吹牛,他完全知道方向,過馬路的時候他熟悉的摸向交通燈拄。

「這裡有盲人過路設施。」

「什麼?」我莫名其妙,「有什麼?」

「你一直沒有注意?這裡一轉綠燈,交通燈便發出嘟嘟聲,過馬路很安全。」

原來是這樣,我彷彿是聽到過這種響聲,我太胡塗,與自身無關的事竟不去加以注意。

過馬路我很自然挽著景昆的手幫助他,他卻輕輕掙脫。

他說:「別這樣,人家會以為你是我女朋友。」

我先一怔,隨後馬上醒覺他不想我幫忙,換句話說,他不需要人同情他。

好倔強的傢伙。

小公園內空氣甚佳,有噴水池,樹木茂盛,也有花朵,只是他什麼都看不見,我仍然為之惻然。

他說:「這裡有人下棋吧?」

「你怎麼知道?」我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