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從未特意來此看過一回日出。

低頭抿了一口茶水,他姿態隨意地倚著身後粗壯的樹幹。

上回移過來的兩株木,高大一些的那一棵已是擺脫了昔日火灼的陰影,飛出的枝椏間盡是新綠簇簇的蔥鬱模樣,反倒是矮小一點的那株明明那時還有幸逃過了一劫,落根在此地卻反倒有些萎靡了。

時風看著,也只是嘆了口氣。

遠處的海天交界已形成了一條光線,天濛濛地泛起了白。

一杯茶盡,熱氣已散得乾淨,他喝得委實是太慢了些。

空涼的杯託在掌心,白瓷玉紋勾著金邊,面前擺著的正是老爺子最喜愛的那一套茶具。

該說人走茶涼,也可領會成這般情境嗎……

這般想著,他垂了眼收拾,將完好的一整套託在手上。

對面未曾動過的那一杯茶水沿著杯壁打晃,淺黃的漣漪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蕩了一圈又一圈,他信步走到崖邊,竟是一抬手就推了出去。

晨間的浪潮聲大,此地又是整座島的最高處,所以站在崖邊的時風再怎麼細聽,也未能聽得碎裂的聲響。

他探著身望了望下方,只看見白浪翻著水花拍打著巖壁,也不知那水花裡是不是混著瓷屑或茶沫。

這麼遞東西,老爺子估計心疼地鬍子都打顫兒了……

站在崖邊的人摸了摸鼻子縮回腦袋,抬頭的時候正對上海天盡頭投射出的一道光,像是劈開昏暗的雷電,卻又比之更為柔和溫暖。

晨起的海鷗在礁岩上拍打著翅膀躍起,乘了風攀升而上,清越的鷗鳴隨之響起。

他笑了笑。

日久不見了,老爺子……

這一杯,敬你。

他看著遠處默然無聲,浪潮起伏的海面映在眼裡也不知能望見些什麼,令那唇邊的笑容被天邊的光渲染成同樣的溫和與柔軟。

而後他轉身走到樹下,坐下了身,開始盯著天空出神。

夜晚和白天是如此分明,但此刻目睹兩者交替過渡,這過程卻緩慢地足以讓人心焦。無數個日夜輪轉裡,這樣的時段卻總在闔起的雙眼間輕易就無聲略過,說不上來是不是可惜……

人總在手握不住了的時候,就開始覺得遺憾了……

出走的思緒開始傷春悲秋,時風回過神來失笑著搖頭。

故事的開始大多躊躇滿志,過程各有千秋,而結局又總是令人唏噓,故而總要在結尾詠歎著後來與最後,才算完整。

手指隔著布料碰了碰兜裡的輕微的重量,他想了想,還是將它握進了手裡。

指尖勾勒著邊緣,時風將它舉起來變換角度,看它在不甚明朗的光線下映出朦朧的輪廓。

後來啊……

會怎麼樣呢?

小小的一把鑰匙被陡然拋起,半空中就著光影翻滾了幾周後,又穩穩地落入掌心,

他將它託在手裡,手指摩挲了一陣,突然說不清是不是有些後悔。

做法惡劣 ,他完全能坦然承認。只是這種了種子卻還見不著結果更是令人鬱悶不已。

生氣嗎,還是失望?

會難過嗎?亦或是不甚在意?

時風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這些情緒他當都曾在那人身上見過,可只憑想象,卻又無法完美地將之嵌入,不免有些遺憾。

真想親眼看一看啊……

他心下頗為惋惜。

黎明無聲,時間彷彿在無知無覺間偷偷加了速,不過一個出神,天邊已經亮成了一片,至明至耀的光源在那盡頭初露了端倪。

而在時風被這一片明亮晃了神時,唇上突然觸及一點微涼。

眨眨眼睛,他倏地收回了手,不甚自在地抿了抿唇,上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