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皮鞭在血肉上撕開一道紅痕。

“你們這些懶鬼,如此憊懶,已經耽誤了今歲朝廷的春耕令,惹得荀中郎受了責罰,現在居然還在偷懶!”許昌屯田司馬王珪非常憤怒。

兩個衙役瘋狂抽打一個骨瘦如柴的屯田客。

那屯田客開始還能抱住腦袋,後來就漸漸沒了生息。

建安元年,魏武迎漢帝於許昌,採納棗祗和韓浩建議,於許下屯田,當年就收糧萬石,解決了許昌的饑饉之憂。

其後數年,所在積粟,倉稟皆滿,使魏武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

民屯每五十人為一屯,置司馬,其上置典農都尉、典農校尉、典農中郎將。

軍屯六十人為一營,閒時修兵演武,忙時耕作。

但時過境遷,屯田越來越偏離其本身的意義。

屯田官員貪得無厭,租稅層層加碼,從最早的五五分成,逐漸變成四六、三七、二八……

當地士族豪強以各種手段侵佔屯田的上等田地。

屯田不斷減少,但朝廷的索求反而不斷增加。

到後來,士族與豪強的手越伸越長,不僅要土地,還要人。

屯田百姓變為屯田客。

偌大的田畝中,如豆芽般孱弱的屯田客們望著被抽打的人。

倒在泥土中,已經沒有聲息。

絕大多數人都麻木的如黃牛一般,低下頭,埋進土裡。

只有少數人目中掠過一絲波瀾。

“爾等看甚?”王珪手扶著腰間環首刀,冷冷盯著這些人。

目光掃到哪裡,哪裡的人就低下頭去。

只有一人在與他對視,眼中沒有怒火,卻是森然的殺機。

王珪嘴角卻是一絲不屑一顧的冷笑,新捉來的青牛都是如此,有一股倔勁兒,但時間一長,再倔的脾氣,再硬的骨頭都會趴下去。

更何況這頭青牛年輕體壯,有一把子力氣。

所謂青牛便是被抓到的青壯。

魏武屯田令的效果一直延續至今,凡是流民,皆可捕來“勸課農桑”。

至於誰是流民,則是他們這些屯田司馬說了算。

“低頭。”

馬隆的腦袋被輕輕拍了一下。

最終無力的垂了下去。

馬隆,正是王司馬嘴中的青牛。

當日與令狐盛分道揚鑣,準備回泰山郡奉高縣老家暫避風頭。

正好遇到出來抓“青牛”的王司馬一夥人。

弓刀繩索,高頭大馬,人多勢眾。

馬隆孤身一人,見對方沒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也就沒怎麼反抗。

暗忖在許昌屯田避避風頭,倒也不錯。

沒想到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噩夢。

成了屯田客,整日在田壟間勞作,如同牛馬一般。

牛馬還能時不時的吃上豆料,被精心照養。

屯田客們,每天兩碗麩皮混著糠熬成的粥……

“少年郎,不可年輕氣盛,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家兩代都是屯田客,不一樣過來了。”一口稀落牙齒,滿面黧黑皺紋的“老丈”道。

“兩代?許昌屯田至今不過三十年,敢問老丈貴庚?”馬隆一臉不信。

“老丈”卻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讓笑容變得異常瘮人,“我今年三十有五,屯田已經二十年了……”

馬隆一陣愕然,這人怎麼看都有五六十了,真實年紀卻只有三十五,一副垂垂老矣背都直不起來的樣子。

舉目四望,田地裡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老丈”,那彷佛是一根根被曬乾了的枯草,魂魄早已飛去,只剩一具行屍走肉。

愕然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