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英國最新式的紡織機,我們要發大財了!”

大太太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丈夫的手上,瞟了他一眼,道:“他能買到好機器,怎麼不自己開工廠?”

“他?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頂多只有三十萬的身家。如今一個廠子最少也要兩百萬的資本,他一個人哪裡辦得來。昨天他和丘家的小七為了討好那個貿易行的大班都揮了拳頭。”大老爺吸完一根雪茄煙,站起來道:“我去尋老太太去。”

他前腳出門,後腳大太太就打電話回孃家報信。

老太太行事一向雷厲風行,問過兒子不放心,又叫二太太藉著書霖的名義把嶽敏之請了來,細細的問過他,確保萬無一失方才點頭。

那邊廂丘家九老爺親自來尋,胡家也湊來了,三家人核計了半天,約定新工廠的字號叫“誠新”。嶽敏之出一成股金,俞丘胡三家各出三成,先湊一百萬出來買地建工付買機器的訂金。

丘家和胡家尋來尋去,最合適辦廠的地居然就是嶽敏之從丘俞胡兩家買去的那塊地。幾家坐下來商量地價,嶽敏之要拿地皮充股份。那塊地原來就是從俞丘兩家買來的,一共也不要六萬塊錢,丘敏之要充二十萬,別說丘家不肯,就是想他做女婿的大太太都不樂意了。丘家為著那塊地的價錢和嶽敏之爭了半天,丘鳳笙把嶽敏之冷嘲熱諷了個夠。

嶽敏之惱了,道:“難道離了姓丘的我就發不了財麼?要麼我拿這塊地頂那一成的股份。要麼你們拿二十萬來買地,我退出!”

丘鳳笙笑道:“你只拿六萬塊的地就要充二十萬,和你這樣的人合夥,我還不放心呢。他把地價壓到十二萬,嶽敏之還到十五萬成交,兌了地價退出。新工廠就由他們三家合辦,嶽敏之一轉手賺了九、十萬塊錢,也不算白替別人做嫁衣,照舊和李書霖席十一這幫人吃喝玩樂打牌不提。

旁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誠新的牌子已經掛出去了。候俞家在北平上大學放假回愛的少爺幾位到上海,誠新紡織廠的地基都打好了。胡俞丘三家都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熱鬧的了不得。人人都說俞家和胡家要興旺起來了。雖然俞家上下都曉得芳芸是離家出走了,然一來三房是庶出到底隔了一層,二來俞憶白做了官,他的體面就是俞家的體面,是以大家都不做聲,要等三房自亂陣腳。

俞憶白為了面子在人前死撐,又惱火芳芸那天說的那些話,就是不肯說去尋芳芸的話,只說芳芸在上海舉目無親,最多不過在要好同學家住幾天,總是要回來的。他一口咬定芳芸去走親戚,旁人只當她真是去走親戚了。

俞家不尋芳芸,芳芸就在新居安安穩穩住了下來,亞當又替她尋了一個白俄保鏢,平常守門。芳芸出門就寸步不離的跟著。芳芸雖然是一個人獨居,也沒有青皮流氓敢打她的主意。

這一天正是臘月十六,俞家照例祭祖。開了祠堂,老太太頭一句話問俞憶白:“芳芸呢?”

俞憶白笑道:“芳芸去了揚州孔家那邊一個姨婆家,姨婆極是愛她,要留她過了年才回來。”

老太太笑道:“我怎麼聽說她還在上海?”側頭偏向二太太問:“是不是?”

二太太笑道:“是我孃家嫂子的表妹,來我家看見過芳芸一面,她上回來說看見芳芸跟一個洋鬼子一淘逛菜市場。三弟,不是芳芸在哄你吧?”

俞憶白慢慢道:“二嫂,貴親看錯了也是有的。不論有沒有,她講這種敗話我們俞家女孩兒的話,二嫂你就該拿老大耳摑子賞她。”

二太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老太太咳了一聲,道:“親戚雖好,也不能在人家家過年的,老三明天去趟揚州,把芳芸接回來罷。對了,順便把你們姨奶奶帶回蘇州去尋親。”她慈愛的看了一眼婉芳,笑道:“婉芳要在家裡安胎,你們姨太太出身體面些個,正月裡也好帶出去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