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府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王言卿頂著眾人或探究或譴責的視線,坦然地躲到陸珩身後,借著他身形遮擋觀察人群。無論陶縣令是自殺還是他殺,王言卿敢肯定,此刻幕後之人一定混在人群中。王言卿出門前和陸珩說,她需要時間觀察周圍人表情,她沒想到,陸珩竟然是這樣幫她爭取時間的。

程知府終於把指揮使迎進屋,腦門上汗都出了一層。縣令住在縣衙主院,房子正面三間,非常廣闊氣派。然而現在主院已毫無氣派可言,屋裡擠滿了人,西間被錦衣衛隔開,他們握著刀站成一排,不讓任何人靠近,燈光映在錦衣衛挺括的衣服上,威風凜凜,華麗又殺氣。

透過雜亂的衣擺,隱約可見一個擔架放在西屋地面上,上面蓋著白布,一動不動。陸珩進來後率先往西邊看了一眼,問:「怎麼回事?」

錦衣衛內等級鮮明,回話也要一級一級傳。郭韜被留在行宮,陳禹暄就是這裡品級最高的人,他上前稟報導:「回稟指揮使,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巡邏,走到陶知縣院裡時感覺不對勁,破門檢視,發現他已經吊在西屋房樑上。屬下等人立刻將他放下來,可惜發現得太晚,當時就斷氣了。」

陸珩問:「你們發現屍體時,周圍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屋裡只有陶知縣一人。」

「死狀如何?」

「脖頸有一道勒痕,角度和自縊相符,應當是吊亡。」

陸珩看向死了人的西屋,問:「你們進來時,這裡就是這般模樣?」

「是。」錦衣衛對此很有經驗,一發現命案就趕緊將現場隔開,並沒有人進來破壞。

陸珩聽到死人面色不變,他走到西屋,不緊不慢繞著屋子檢視:「沒有打鬥痕跡,也不是被人勒死後吊上去,那就是自殺?可是,他為什麼要自殺呢。」

陸珩說著抬眸,他琥珀色的琉璃眸像冷血動物一樣,冰冷無聲地掃過在場人群:「之前可有人來找過他?」

陳禹暄垂著頭說:「屬下並不負責陶知縣的院落,巡邏到這裡感覺不對,這才發現陶知縣的屍體。屬下靠近主院時沒有人出入,但之前沒有看到。」

陸珩看向淇縣縣衙的人:「你們呢,案發時在何處?」

縣丞為難道:「回陸大人,最近縣裡怪事頻發,縣令怕再出現昨夜紙人的事情,命我們嚴加把守各出入口。縣令這裡……並無人看著。」

陸珩點頭,意味不明道:「也就是說,沒人看到事發時陶一鳴在做什麼,換言之,任何人都有機會溜進來。」

縣丞緊繃著臉:「陸大人莫非懷疑我們?陸大人明鑑,小的和陶縣令關係融洽,絕無殺害知縣大人的道理啊!」

陸珩淡淡瞥了他一眼,說:「我又沒說你,你緊張什麼?」

縣丞拱著手賠笑,臉上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陸珩在屋中緩慢走動,外面的人就屏息看著他,俱眼睛都不敢眨。

陸珩最後停在書案前,伸手去翻桌面上的東西。陶一鳴的屍身就躺在不遠處,陸珩卻像看不到一樣,從容自若,絲毫不受影響。

桌上放著筆墨紙硯,幾本舊書整整齊齊合著,旁邊放著一盞茶,茶水已經喝光。這都是陶一鳴用慣了的東西,看不出什麼端倪。陸珩拉出抽屜翻找,就在推回去時,他忽然挑了挑眉,屈指敲擊抽屜底部。聲音清脆響亮,不像是實心的,陸珩抽刀,用刀尖抵住抽屜底板,輕輕一撬,夾層就被他破壞了。

陸珩收刀,繡春刀入鞘,發出一聲清越的金戈聲,宛如龍吟。果然,抽屜下方還有一層暗格,陸珩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他解開最大的那張捲軸,看清上面的人影時,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程知府不覺屏住呼吸,緊張兮兮問:「陸大人,您發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