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接下來薛侃案就由這三人接手了。皇帝並不是隨意叫人的,郭勛是勛貴及武官之首,內閣中張敬恭和夏文謹都牽涉案情,所以皇帝叫了內閣另一位老好人翟鑾,算是試探文官的立場。而秦福,是司禮監掌印兼東廠總督。

本來只是一個迂腐文人上摺子請立太子,張敬恭借題發揮,想趁機扳倒和他政見不合的夏文謹。結果沒兜住,事態一下子擴大了。

皇帝以前沒兒子,沒考慮過這些問題,現在經由張敬恭一鬧,皇帝突然意識到,他該考慮臣子站隊的問題了。

皇帝將武將、文官、太監一起拉入立太子風波,不遺餘力將水攪渾。這看似在查薛侃,其實,這是對全朝官員的一次摸底大考察。

或許這其中還有陸珩。皇帝明面上將案子交給郭勛、翟鑾、秦福,私底下卻讓陸珩暗查,何嘗不是在考驗陸珩呢?

伴君如伴虎,名副其實。

陸珩嘆氣,真是麻煩。真不怪陸珩看不上這群人,明明什麼事都沒有,他們偏要自己生事。經過這一次,不知道他又要老幾歲。

因為被迫捲入這群老男人的勾心鬥角,陸珩回府時臉色都很不痛快。飯後,王言卿沏了杯茶,放到陸珩身前,問:「哥哥,朝中又有什麼煩心事了嗎?」

陸珩知道瞞不過她,索性直言道:「是一樁案子。一個文官上書請立太子,皇上不豫,命我查其中貓膩。」

王言卿靜靜看著陸珩,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她知道,能讓陸珩過問的案子,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接下來陸珩就說:「負責審問的給事中無意聽到文官和探監之人爭辯,其中涉及張、夏兩位閣老。皇上很重視此案,已命郭勛、翟閣老、司禮監究查。」

王言卿聽明白了:「實際上,此案歸你暗查?」

陸珩點頭。皇帝派專案組查薛侃,然後再派陸珩查專案組。一明一暗兩條線,可以相互補充,也可以相互監視。

王言卿微微嘆氣,由衷說:「這麼一說,確實挺麻煩。」

「更麻煩的是我還不能讓他們發現錦衣衛在查,要不然炸不出魚來。」陸珩身體後仰,虛虛靠在椅背上,「這就意味著我不能上門抓人,不能大張旗鼓審問,一切都得自己想辦法。對方有兩個閣老,一位吏部侍郎,若沒有錦衣衛壓著,他們怎麼肯說實話?」

這些事對尋常人來說是個難題,但對於陸珩,想必根本不成問題。王言卿問:「哥哥,你打算怎麼做?」

陸珩輕輕瞥了眼王言卿,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擔心我沒辦法?」

「不會的。」王言卿很肯定,說,「別人或許會礙於權貴,畏首畏尾,但哥哥一定有辦法。」

陸珩被這話說得無比熨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甚至意識到他說這麼多話,就是為了得到她這一句。

曾經他覺得男子為了在女人面前逞顏面而爭風吃醋、逞兇鬥惡非常蠢,現在他發現,孔雀開屏、兩虎相鬥,這是根植於天性的求偶本能。動物用領地和食物吸引配偶,人類自詡萬物靈長,雄性競爭的手段要更複雜一些,財富、權勢、才智、容貌,都在比拼行列。

陸珩如願得到了卿卿的稱讚,不再賣關子,說道:「再複雜的案子,拆開後也不過是一個個俗人而已。這個案子大體能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 分查張敬恭、彭澤是否知道薛侃的奏摺,第二部分查夏文謹是否指使薛侃擁立太子。先易後難,就從張首輔和彭侍郎開始吧。」

這兩部分都含有薛侃,王言卿問:「哥哥,你要去見薛侃嗎?」

「還不急。」陸珩說,「薛侃是重要人證,郭勛肯定要來回審問。去的早了容易被認出來,等他們問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

「那你的目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