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的手一直按在陸珩肩膀上,陸珩倒不覺得疼,他只是不喜歡在別人下方。哪怕是男女之事,他也要拿到主動權。

陸珩慢慢說:「有點。我現在起不來,卿卿扶我一把。」

王言卿信以為真,俯身拉他胳膊。陸珩手掌扣住她的腰,稍稍一用力就將她壓倒,圈在自己身邊:「好了,我現在緩過來了。」

王言卿試著坐起來,陸珩嘴上喊著不舒服,手勁卻一點都看不出疲憊。王言卿嘗試無果,索性也放棄了,自暴自棄地靠在他身上。

王言卿窩在陸珩身側,頭顱枕在他的肩膀,高度竟然剛剛好。陸珩這才舒服了,他靠在圍屏上,合起眼睛養神。

王言卿見他閉目假寐,知道他這幾天幾乎沒有睡過完整的覺,不忍心再吵他,安靜地依偎著。王言卿等了一會,感覺他快要睡著了,小聲提醒:「二哥,你要不去床上睡?」

難得有這樣放鬆的時刻,陸珩閉著眼睛,聲音也帶上了些許啞意:「那卿卿呢?」

王言卿一聽就嚴肅起來,義正言辭道:「二哥休息,我豈能打攪,自然該回自己的房間。」

他就知道會是這種答案。陸珩手搭著王言卿的腰,說:「那還是算了。卿卿不在,我睡不好。」

他的話越來越胡扯了,王言卿尷尬,小聲道:「二哥,男女有別。」

她無論做什麼都想討他歡心,但在這種事情上,立場卻格外堅定。心裡有底線是好事,陸珩也不想太得寸進尺,佔未婚女子的便宜,便說道:「我明白。你陪我待一會就夠了。」

陸珩都這樣說了,王言卿哪忍心拒絕。王言卿抬眼,默默盯著陸珩的側臉。看來這段時間他真的很累,換成以前,二哥怎麼會說這種示弱的話。

王言卿輕聲問:「二哥,秦祥兒都招認了?」

陸珩淡淡嗯了一聲,昨日錦衣衛在秦祥兒房間裡搜出扮鬼的衣服、鳥籠以及安神藥物,可謂人贓並獲,板上釘釘。秦祥兒對此也毫不掙扎,問什麼說什麼。

陸珩知道王言卿想問什麼,她不挑明,陸珩也不催促,氣定神閒等著。王言卿停了一會,低低問:「你們打算如何?」

陸珩笑了一聲,胸腔微微震動,聲音低啞中帶著笑意,格外撩人:「卿卿想如何?」

王言卿嘆氣,說:「我能做什麼?我只是覺得可惜。她是尚儀局掌管典籍的女官,對文墨要求很高,可見她在宮外便已經有不錯的才華和見識。她本可以正常嫁人生子,以她的能耐,不難過得好。可是她卻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安穩人生,而是選擇進宮,在宮裡低聲下氣、戰戰兢兢地伺候別人。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想讓自己姐姐清清白白地走。」

為親人報仇有什麼錯呢?何況秦吉兒之死冤屈重重,被人姦汙,又被人滅口,秦吉兒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對待?

秦祥兒為了這一天,足足忍耐了二十年。裝神弄鬼是她不對,但這些罪也不至於要用性命償還。難道,僅因為受驚的人是張太后,就要置秦祥兒於死地嗎?

王言卿猜到秦祥兒之後,就明白崔月環為什麼撒謊了。崔月環才智普通,但並不傻,她莫名昏睡不醒,第二天得知太后在她沉睡期間撞鬼,一下子就猜到秦祥兒了。

崔月環本可以向張太后稟明真相,以將功折罪,免除皮肉之苦。但崔月環沒說,寧願冒著被打死的風險接受杖責。板子在秦祥兒的疏通下減輕很多,但畢竟要打在身上,疼和傷都是實打實的。

紫禁城莊嚴威武,至高無上,誰能看到華麗的琉璃瓦下,是無數麻木而沉默的宮女太監。這些底層宮人在大人物們看來渺小的如同螻蟻,然蠅蟻微末中,亦有脈脈溫情。

底層的善良非常脆弱,任何一次惻隱,都可能把自己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崔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