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是嗎?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安格斯淡淡一笑。

林安反而不語了。

她當然知道,真相對於安格斯的影響,遠不止這麼簡單。

身為來自一個無神主意氾濫時代的人,林安無法感同身受,但見多了,也清楚這個世界對於神祗的信仰和敬畏,哪怕是最藐視神明權威的法師群體,潛意識中,對於遠超凡人層次的存在,也有所敬畏尊崇。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在林安那個世界,可能被看做凡夫俗婦的迷信,被嗤之以鼻,但在這個世界,確實真實的。

這是林安與這個世界的人的本質區別。

所以林安完全可以想象,真相的揭露,對於少年安格斯的世界觀有著怎樣的破滅和重塑——

只從安格斯有一個從小信仰至高神、前途光明的候補神職者,變為現在一手摧毀神聖教廷,肆無忌憚偷取收集信仰之力、妄圖成神的褻神者,便可以看出。

但仔細想來,安格斯的轉變,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命運使然。

和歷代揹負枷鎖、但仍能平穩維續假象、坐在至高位置上的歷任教皇不同,安格斯生在一個大陸風雲醞釀、註定將要戰火紛飛的時代,哪怕安格斯有心如同前人一樣安守秘密,時代大勢也不會允許。

以安格斯的天資聰穎,以及教皇給與的教育,安格斯所能接觸到的層面,決定他是繆斯大陸上不多的能真正看清未來歷史趨勢的人。

當然,教皇也是如此,所以才會有前言。

如此一來,哪怕將林安放在安格斯的位置上,捫心自問,林安也會為此放手一搏,不甘屈從命運——

這麼看來,可以說安格斯父子一手推動了時代齒輪,但又何嘗不是時代造就了安格斯這麼一個人?

林安又想,不論安格斯二世私德問題,但他對於安格斯,看起來終究還是有一定的父子之情的。

教皇這個位置看上去高高在上,煌煌赫赫,但一生所揹負的枷鎖和秘密,也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尤其這是一個神明真實存在,信仰遍及人心的時代。

每一次見到信眾和下屬,對歷任教皇來說,都是一次煎熬:

生活最困境絕望的奴隸,尚能將希望寄託於死後的世界;

而對於歷任教皇而言,死亡對他們來說卻是最大的恐怖——矇蔽世人、褻瀆神靈,他們死後的亡魂,將會面臨什麼呢?

據說,對死亡的恐懼,是宗教誕生傳播的最大動機。

即使在抑制宗教的梅林,林安也見過不少宗教油畫中描述繪畫的地獄景象。

那是人所能想象的最恐怖景象之一,無數亡者的靈魂在其中掙扎,在宗教氛圍強盛的神聖帝國,人們對失去信仰後的歸所,只會更加恐懼。

永生被束縛在未知的恐怖中,不得脫身,即使世俗權勢,也僅能用作暫時的麻痺——在這樣的歷任教皇領導下,神聖教廷乃至神聖帝國變成一個畸形怪胎,甚至孕養出安格斯這樣的瘋子,實在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

可以說,歷代沒有一個教皇徹底崩潰,將這堪稱人族最大秘聞的秘密爆出,林安已經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世俗皇位傳承,都難免出現昏君。

由此可見,能坐到人族最至高位置上的歷任教皇無論在位成就如何,是否逆施倒行,或是尸位素餐,論意志和手段,終究是匹配得上那個位置的,遠不是法師群體帶著偏頗的描述中,那麼昏庸無能。

至少,在選擇繼任者上,歷任教皇堪稱目光清醒,精確獨到——

直到安格斯的出現。

現在想起來,教典上那則關於教皇不得父承子繼的禁條,簡直是對安格斯二世最大的諷刺。

再深想下去,手握絕對權柄的安格斯二世,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