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又迴響起方雲喝斥的聲音:“實話告訴你,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你!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一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將她趕出家門的日子。你如此刻薄寡恩,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著你,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並希望獲得你的原諒。但你捫心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母親你以為我偷偷過來求你?”

方雲所的話中,只有這句話,給他的觸動最大。人倫之道,為天地常情。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這些,也不免心生觸動。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他這種年紀什麼大道理,什麼喝斥都已經無法打動他了。他心中唯一的缺憾,不能享受天倫之樂。

“唉!”

劉正勳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手指再次撫過方雲刻下的那行上聯。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方雲的心思,他又豈會不懂。每次外出的時候,看到那些老人含怡弄孫,劉正勳也會羨慕,只是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經回不了頭了!

“咚咚咚!”

一陣敲擊聲,在門外響起,聲音敦厚老實:“劉老先生,在嗎?今年新熟的青菜。我們一家人吃不完,特意給老先生準備了一份。”

劉正勳目光變幻,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進來吧……我有事要問你。”

門外,青布衣衫,卷著褲管的農夫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端著一盤新抄的青菜,走了進來。

“順之,”劉正勳叫出了農夫的名字,道:“說吧,是誰讓你搬到這裡的?又是誰讓你一直這麼做的?”

劉正勳目光凌利,直透人心。在這種目光下,農夫下意識的低下頭來,目光飄忽,有些顫聲道:“劉,劉老先生……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劉正勳看到這一幕,心中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名農夫外表老實巴交,十多年前就搬過這裡來了。劉正勳從沒懷疑過他。但如今,聽到方雲的話,又看到這一幕,劉正勳又如何不知,這件事情裡面有問題。

“說吧。所有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用再隱瞞下去了。”

劉正勳嘆息一聲道。

農夫身軀一震,看到老人的神色不似作假,猶豫了一下,終於在老人身前坐下……

忠信侯府。一局黑白棋子展開,縱橫交錯,互相廝殺。棋盤兩側,一名俊美的少年,風度翩翩,一名大周風度,卓而不群。

“你這招瞞天過海,用得不錯。管公明的卷宗,已經遞入六部。六部對他的意見倒是不大。至於他曾經蹲過的牢獄這件事情,也只有吏部王大人詰難過。不過,這本身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僅憑這點,他想掌控實權,那是不可能的。”

忠信侯說著,拿起一枚黑子,輕輕落下。

方雲神態從容,波瀾不驚:“只要他能封侯,我的目的就已達到。至於實權、虛權倒是無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軍權這種東西,說不定的。”

方雲說著,從容的落下一枚白子。

忠信侯微笑著點點頭:“兵法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方雲,你倒是得了兵法精猛。雖起於戰場,卻不止於戰場。管公明蹲過牢獄這點,放在平時,足可以擋了他升遷之路。不過現在,六部諸位大人,連同上京城裡的人,都被吸引到了世子身上。至於管公明,反而沒多少人注意了。”

“管公明那邊,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等到我大哥封侯的事結束,這邊也塵埃落定了。”

兩人說話間,手指飛起拈落,一枚枚黑白棋子,頓時縱橫交錯,在棋盤上形成一片殺伐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