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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聽我說完。我師父他一向老實本分,這回卻傾家蕩產了。師父一家都在哭,恨不得尋死上吊。師父對我好,我平時也報不了他恩德。但我心上發過誓:要是師父有了難,我張具成捨得下自己性命的!看他實在是沒路走了,我只得斗膽來求您。我們一家都知道您心腸好,您就幫我一回吧!”
話說完了,他“嗚嗚”地哭,哭得喉管裡發出裂啞聲。
我猜想我的二伯那會兒絕對是動了真情了!如果是演戲,他不可能感動老於世故的潘懷宇。演員們也許都懂得,即便是演戲也必須動真情,你想感動觀眾就得先讓自己受感動,否則你的演技再高超也擺脫不了虛假和做作。張具成並沒有演戲的天賦,他只是情因境發如實捧出了自己的心。
潘懷宇很感動。他為一個小店員對老闆竟有如此一腔赤誠而感動,也為那個小布莊老闆竟能讓一個小店員實心報恩而感動。這個李老闆,下次有機會結識結識他!我想他可能會這麼想。
“具成,照理說這事情我不該幫忙的。禁銷日貨,小商號和大商號同樣有責任。東洋人都欺負到中國大門裡來了,我們怎麼能還把市面讓給他們?其中的道理,報紙上都有。你回去勸勸你們老闆,這種事以後再不能幹!”
具成點點頭,說:“我懂,我懂他這個人。這回出了錯,一輩子怕是也沒有做二回的膽。”
“好吧,我寫個公事條試試,也不一定管用。”潘懷宇搖頭嘆一聲,“當今世道,政令都行不通,緝私隊怕不會買商會的賬。那班人是群貪心狼,讓你們老闆出手大方點……”
傍黑,張具成回到李老闆家。
“拿、拿到條子了?”李老闆眼巴巴地問。
具成點點頭:“拿是拿到了。潘先生說,怕是不一定能管用。”
“管用,管用!”李老闆哆嗦著手接過那張蓋過商會大印的公事條,淚水“嘩嘩”地流,“具成,具成,你可是幫我大忙了!你可是幫我一家的大忙了!”
具成卻輕描淡寫:“沒費事。潘先生是看我娘和妹子的面子。”
“謝謝她們,我要登門去謝謝她們。”
看具成能辦事,李老闆安排他和蘇竟五一起去通東緝私隊索要洋布,還帶去了四樣禮:四斤梅花參,四段綢衣料,四瓶頤生酒,四包洋砂糖。
沒想到,降龍灣那個臉上帶疤的緝私隊隊長宋如深卻根本不買賬:“商會?商會算個吊!它是給我們發餉了,還是請我們吃席了?狗屁!條子你們拿回去,留著擦屁股。滾!”
蘇竟五哈腰遞上那四樣禮,滿臉的笑堆出二寸高:“宋隊長,求您高抬貴手了!這點禮,不成敬意……”
“不成敬意還拿來?不長眼色的貨!再羅嗦,送你們進朝北門裡凍凍風!”
——南通監牢的門朝北開,人們把坐牢說成“進朝北門”。
蘇竟五還想求求情,讓張具成拽出來。
“這、這公事條子,算是白寫了!”蘇竟五洩了氣。
“不白寫!有公事條,我們就佔著理!”具成站一會兒,說,“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到青灶港,找我弟弟試試。”
說這句話時,我相信我的懦弱二伯一定也露出了一臉殺伐之氣。他同樣會偶爾露崢嶸。
青灶港離降龍灣只八里地,半個時辰就到了。
張寶成聽二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也不多言語,只不冷不熱地吩咐:“今晚上,你們先住下。”
具成和弟弟上回見面還是幾年前的事。寶成當了軍官後去城裡看望過娘,這還是玉成告訴二哥的。看寶成這副不像熱心的樣兒,具成一夜翻來覆去地顛燒餅,擔心弟弟不肯盡心幫忙。
第二天一早,寶成來招呼了:“二哥,你們去鎮上僱兩部木車,我隔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