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弟弟封亮對他的印象都不賴,那一堆來喝酒的工友裡,只有他,每次即使喝紅了臉搖晃著腳步,說話依然客氣,眼神也端正守矩。再尤其,封二的工資果真月見上漲,封二一家人已然把他當半個封家的貴人了。

那天早上又是工友孫長其臨時打電話來求救,說是屋裡母親突發腦梗已經送醫,電話一打,封二馬上就來。

車間和工友們沒有任何地方表現出一絲異樣,一切如常。中間照樣有領導來巡視,本來天熱,車間裡機器開著,儘管空調和風扇全安排上,溫差還是跟外面沒有太大分別。蒸桑拿一樣的鐵盒子裡,領導們巡視都是走過場,只在門口和前面過道站一陣馬上哪兒涼快哪兒去。

封二工作到十二點大家去吃飯,起身去休息室換乾淨衣裳,戴帽子和口罩騎車接姐姐。出廠門碰到幾個工友打飯轉來,食堂為園區各個工廠企業聯合辦的,儘管遭各方吐槽,但價格得人心,沒空調而已,打回休息室吃也暢快的。休息室還沒人管,加個花生米和啤酒,於這幫沒什麼文化,都上年紀,再無其他好工作可尋覓的糙漢而言,生活也算安逸。

他們在門口的陰涼處下看對面車棚裡的封二:“還說找你吹個啤酒欸,不吃飯慌啷個呢?又接娃兒嗎。”

“先吃,等哈兒轉來。”

休息室吃飯是沒人管,但要同一休息室的人輪流值班搞衛生:“恁大的太陽要轉去整啷個,飯都不吃,等哈兒莫遲到了哈。”

電瓶車的身影很快從小道繞到外面大門去,見他停一陣,保安室裡伸出一隻手來推開了那扇門,他從門裡出去了。

有人笑道:“人家現在還怕遲到嗎?屋裡有個恁有本事的。”

“可惜哦,你屋裡缺個恁有本事的。”

“我屋裡不缺恁有本事,不稀罕那些本事。”

“假打!你是想要想不來!”

一群人說說笑笑往休息室去,笑聲在去往休息室的車間裡迴盪,葷話黃腔更肆無忌憚了。

康維軍跟那幾人不同,不論春夏秋冬,他總是在食堂裡吃完再走,他堂客曹琳琳在食堂炒菜。吃完了,直接回辦公室,有時也去車間和組員的休息室轉轉,去了,總要被拉住整兩杯。

他今天來,八九個人已經喝光了四瓶,正巧他前腳進來,後腳封媛就到,手裡拿把太陽傘,不知是屋裡的人光膀子抽菸喝酒還是別樣,站在門口要進不進的,康維軍只看她一眼,招呼裡面的人:“空調開著還把衣裳脫了,我看你們想把皮一哈脫了喔,還不快點穿起,太不像樣了哈。今天廠頭還在說喊節約節約,車間也是,空調也開風扇也開,哪天上面規定只能開一樣你們就完了。”

喝的眼睛紅紅的光膀子漢子王國強一拍大腿笑:“領導你們是站著說話腰桿不痛啊!還就是這樣兩樣一起開都不管用呢,你還要給我關掉一樣,現在都已經是蒸桑拿了!你看你們領導進來都站門口不往屋裡走,還談我們浪費,浪費哪樣嘛?莫把機器燒壞了那才是真正的浪費哦!”

挨邊上的李國平把短袖撿過來搭肩膀上,一顆一顆撿花生米:“他就是這個意思噻,等你班也上了工資也拿了,桑拿也蒸了澡也洗了,還要啷個嘛。”

屋裡七嘴八舌烏煙瘴氣,唯一一個穿衣裳的是靠桌子最裡面年紀最大的孫長其,他招呼門口的姐姐:“進來噻,進來屋裡涼快點嘛,門敞著空調也跑出去了,你吃飯沒有嘛?你老漢呢?”

封媛將外面走廊看一眼:“到食堂打飯去了。”

大家都叫她進去,康維軍也叫,走到門口來:“進來等,等哈兒空調白開了他們吼起不得了。”

明眼瞧著封媛是往後退了幾步,瞧他一眼,才抬腳走進來,隱隱屏息,少女的嗔怪和埋怨:“你沒去吃飯呀。”

“吃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