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這邊臨時搭出來的攤子上買上墳用的香燭紙錢鞭炮,忠信領著信好信有在這邊買包裝好的蛋糕麵包水果等,巖上還有幾個張家的老疙瘩,年年路過,要從那裡過一趟。是老闆娘在接待,老闆娘也老了,信好記得先前在這裡念小學時這個女人可兇可不好說話了,現在竟然也是大方可親的模樣:“難得你們真是孝順哦,那坡坡都沒得人了還年年上來,還是個人心頭捨不得,還是個人心頭有那個家惦記,走得再遠呢,從小長大的地方還是不一樣。”

信好不需要買,他是忠傳的孩子,忠傳沒有嫁出去,一味跟著張家,忠信把他當自己的兒子,同他商量:“還要買啷個?就是大伯公那裡兩家人,一家兩盒,么爺今年不曉得在不在屋裡,年前在三江碰到忠民呢,可能一哈到那裡過年去了。”

而不看好自己的兒子,指揮他:“這些拎到車上去。”

“我就是你的搬運工。”

信好望著他憤青一樣出去的背影笑:“還是買著吧,萬一在屋裡呢,初一應該也會轉來上墳,萬一在屋裡,別的兩家都送了,么公屋裡不好看。”

忠信點點頭,又苦惱道:“李貴不曉得在屋裡沒有,給他他也不要,這兩回你嘎婆生病他也來看了去呢。要從他屋門口過,給他買個水果吧,你們小輩買,大姐那裡哥哥不抽菸,也買個水果。”

信好點點頭,預備摸錢,忠信將他擋下去,叫了聲我來,又叫老闆娘再拿兩個袋子,裝牢一點。

潘宏站在外面往小學去的馬路上,潘寧信歡幾個姑娘站在他身邊,他看來不大高興,按說他該是最愛湊這些熱鬧的,可是竟然沒有上前去。潘達覺得他是因為父母沒在家過年,而前幾年一直陪著他的爺爺潘天發也去了廣東,所以無精打采。買了香燭紙錢過來,攬他的肩膀:“女朋友沒有轉來,不高興嗎?初一老大的就板個臉,剛剛早上還從我這裡拿了幾大百的紅包過去。”

他給了幾大百的紅包一個面子,露出個笑面,手依然抱在胸前。

華兒遞只煙過來給潘達抽,也打趣他:“究竟有女朋友沒得嘛?有就像信有這樣帶轉來噻,不好意思嗎?”

潘宏還是不動,眼睛在這邊水果禮盒處掃一眼,轉到那邊潘寓曾傑身上去,兩個恁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對幾個擦炮沖天炮興奮得不得了。

潘寧朝他們道:“多買點,晚上轉三江去放。”

華兒道:“只有晚上在石塘宵夜在石塘放,三江會給你這些!賣都不給賣!”

潘達道:“又嚴了嗎?”

華兒說了個大人才懂的玩笑,調侃道:“文明城市噻。”

長著青苔的水泥馬路從公社直通巖上,還有十幾分鐘的腳程就能到新巖寺,老張和忠信信好先到巖上上一輩幾個堂兄屋裡,華兒姐弟從新巖寺那邊斜坡去曾家溝。潘達帶其他的人在巖上崖頂等著那三輩人一起去新巖寺燒香。

空氣新鮮得不得了,老遠的鞭炮聲因為轉幾個山窩,反而在這時更清晰震耳,不過,總是比不上前面許多人了。青山綠水看來也是荒山野水。

潘達指著對面最遠那幾座隱在雲霧底下的山跟一幫孩兒們道:“以前我們當娃兒那陣兒,那邊幾座山我們都跑去耍了來,老遠老遠的,我跟你二爸,跟華兒我們幾個。”

“所以你們才天天挨捶!”總有反賊冷不丁道。

他自己的兒子潘寓因為潘宏這個冤家在,跟誰說話都像帶了刺一樣。

“嘖,啷個叫挨捶呢!要講挨捶,我們是沒捱過幾回的哈。只有你老漢,只有你老漢挨你爺爺的黃荊棍最多,莫說黃荊棍,扁擔鞋底板,鋤頭把,哪樣都打過!不信你問你老漢。”

把一眾小輩逗的肩膀都抖起來,連信有新歡自己也忍不住發出憋不出的悶笑。潘達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