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抱住脖子,亂喊一陣“打鈴”“打鐘”之後,右手接過提包,左手抱住右臂,滿灑著香水的秀髮硬往洋大亨鼻孔裡戳。此時也,那些同樣聞風而至的男董事長,男經理,雖也佈下了包圍大陣,卻像狗咬刺蝟,無從下口,亂喊亂叫一通,眼睜睜看著洋大亨被玉手綁上了汽車,冒黑煙而去,只好站在黑煙裡跺腳高罵,恨不得馬上跑到醫院開刀,變成女兒之身。

老奶的香閨就是公司的秘密陣地,三杯黃湯下肚,美色又復當前,該美色對市場情形,又瞭如指掌,講的頭頭是道,大亨的架子端不起來,而且如獲至寶,惟恐怕被趕出大門。於是教他籤委託書他就籤委託書,教他籤支票他就籤支票。第二天,老奶像牽條哈巴狗一樣的牽著大亨的鼻子,去各廠商看貨,各廠商見了老奶,如同見了祖宗,而老奶這時又是一番莊嚴的嘴臉。如此這般,銀子滾滾而來,業務滾滾而大。然後坐鎮山頭,傲視四方。

這種老奶,我們稱之為“挑大樑型”的強哉驕,並不是每一個挑大樑型的都要動用女人特有的資本,不過,如果條件相當,男方鐵定吃癟。

挑大樑型的強哉驕,風塵僕僕,孤軍奮戰,也有一把辛酸眼淚,而且正正當當做生意,我們十分崇敬。只是,她們似乎有一個共同特徵,大多數挑大樑型的強哉驕,都視自己的丈夫如芻狗,丈夫如果窩囊過度,淪落在妻子手下或公司裡當一名大小職員,那股氣恐怕是可真難受。記得若干年前一個電影上,有一天,不知道怎麼搞的,身為董事長的太太,突然下令把擔任秘書的丈夫的辦公桌,從自己辦公室搬出來,不但把辦公桌搬出辦公室,還把丈夫的身子從床上搬出大門,那就是,剎那間免去了本兼各職。我們因系自稱為文化大國之故,截自目前為止,挑大樑型的強哉驕還沒有過這種高潮,但大勢所趨,恐怕總有一天會如此這般,柏老有厚望焉,諸女娃其共勉之。

最後,還有一種老奶,我們尊之為“不放手型”,不知道應該屬於或不應該屬於強哉驕,蓋在某一個角度看,她確實強哉驕。而在另一個角度觀察,她又可憐兮兮,站在弱者的一邊,好像是兩棲動物。但特質則一,就是不管丈夫老爺如何荒淫無道,硬是含垢吞聲,決心同歸於盡。“劉玉娘型”中那位現代化李存渥夫人,就是一個樣板。對於負心的丈夫,硬是來一個“你有千條計,俺有老主意”,你儘管在外邊嫖妓女,軋姘頭,我都放你一馬,但緊守最後防線,就是不離婚,用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拴到他尊脖子之上,像吾友孫悟空先生在妖怪五臟上拴一條毫毛一樣,只要輕輕一拉,妖怪老爺雖然神通廣大,也腹痛如絞,就地打滾。這是懲罰性的妙法之一,足可以使姘夫姘婦,寢食不安。

另一種則不是“強哉驕”,而是恰恰相反的弱者“一灘泥”矣,付出更高階的代價,卻一點得不到回報,委屈一生,連輕微的反擊能力都沒有。讀者老爺看過第六十八期(一九七七年十一月號)香港出版的《內明》雜誌乎,這是一本佛教刊物,上面有一篇謝冰瑩女士寫的《卜太太的煩惱》,這篇大約四千字的小說,透露出一線資訊——一個“一灘泥型”的資訊。

大概二十五年之前吧,有一個文藝團體邀請幾位作家到各地訪問,因柏楊先生跟謝冰瑩女士是老朋友之故,就由我負責邀她,當時我少不更事,不知道這麼輕易的壯舉,為啥你推我拖,落到我頭上。我當時就打個電話到臺灣師範大學堂謝冰瑩女士的宿舍,一場流彈如雨的對話開始。我曰:“謝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