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咳了一聲。

子貢也搖搖頭,朗聲笑著,長長揮出一鞭。

太陽已經很高,河對岸的舞雩臺也已空無一人,那流水般的琴聲和笑語,也早已被春風吹得散了。

其羊和其禮仍呆呆地坐著,呆呆地望著對岸。

一隻羊羔兒不知何時蹭了過來,輕輕啃著其羊頭上的柳圈兒。

其羊忽地回過神來,使勁拍趕著羊羔;其禮捂著肚子笑出聲來,在草坡上打了個滾兒。

陡地,她們都不笑不鬧了,春風柔柔地,把花香和陽光,撒滿了她們的臉頰和發稍。

………【第二章】………

禮不下庶人。(看小說到頂點。。)

儘管村裡的獵人子弟們多半精於弓術,可這三月一度的鄉序校射,卻實在和他們毫無關係。

雖然如此,當色彩斑斕的麋靶在綠油油的草坡上排豎而起的時候,村裡的男男女女們還是捧著沒吃完的飯碗,撂下沒打完的草鞋,招呼著、嘻笑著、鬨鬧著湧去看熱鬧。

是啊,誰不喜歡去婚禮上湊熱鬧呢?儘管新人永遠只有那麼兩個。

寬袍大袖計程車子們早已駕著或新或舊的車,在槐蔭下排成了一列。草坡一側,草草搭起、不過三尺來高的看臺上,三老狙公整了整新做的布帽子,看向右側正襟危坐的孔子,孔子輕輕點了點頭。

“仲由!”

狙公扎個馬步,運足力氣高喊道。

子路暴雷般喏了一聲,匆匆一躬,馳車而出,盤旋未畢,弓弦響處,三箭齊發,皆中麋靶左眼。

人群中喝彩聲響成一片,臺上的孔子卻皺了皺眉。

子路得意洋洋,驅車往來盤旋,卻不提防自己身高九尺,稍一疏忽,士冠已被斜斜伸出的槐枝掛住,好在他御法嫻熟,臨危不亂,左手攬轡,右手捂住頭頂,縮頸藏頭,呼嘯而過,車轍竟不離方軌,饒是如此,臉上卻也早已帶了三分狼狽。他一面定神,一面不時窺著人群的一角。

人群的一角,其羊拿著塊帕子,倚著槐樹出神;其禮一手摟著姐姐的腰肢,一手不住地指指點點,看見子路的目光掃過,其羊呆呆地,渾如未覺,其禮嘻嘻地笑著,伸出舌頭,做了個燦爛的鬼臉……

“顏淵!”

顏回拖著破草鞋,踢裡趿拉地走出行列,躬身唱喏未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狙公看看顏回,又看看孔子:

“顏淵,禮不可廢,你便射一箭罷。”

顏淵跨前一步,舉起桑木弓,搭起柘木箭,飆地一聲,正中麋靶前胸,眾人歡呼聲中,他卻以弓拄地,又狠狠咳了起來。

其羊漲紅了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破爛的草鞋;其禮卻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她一笑不打緊,周圍登時泛起一片鬨笑之聲。

臺上的孔子,卻長長嘆了口氣……

“端木賜!”

子貢新髹的駟乘,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清一色的四匹玄馬,在茵茵碧草下歡快地撒開四蹄。

他珠鞭角弓,方履綢衣,春風般掠向垓心,輕巧地往來打了幾個盤旋。

其羊、其禮,場邊所有少女的眼神,都隨著那十六個馬蹄的節奏上下左右地翻飛著,放牛阿大,拾糞小三,差不多所有場邊的村中少年,卻咬牙瞪眼,恨不得把那個滿面紅光的傢伙一口水吞了去。

左右三圈盤旋已畢,子貢挽起角弓,搭上鶴羽箭,弓開如弦月,箭去若流螢,離得麋靶尚有四五步遠,便噗地一聲,一頭扎進了草皮。

人群登時一片沉寂,其禮張大了嘴巴,久久不曾合上,良久,卻聽得笑聲串串,如銀鈴叮噹。

眾人回頭看時,卻見其羊笑得花枝亂顫,連頭上的荊釵都笑丟了,長髮如瀑,隨風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