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飽受過往的煎熬之時,他也在她的愛恨中載浮載沉,若是能將她所有的過往釀成酒,哪怕是再苦再醉,他也願一飲而下,代她嚥下她所有的悲喜情愁,她那無法改變的悲涼。

此番將她找回身邊,他不求別的,只求一回所夢,偏偏他的這個夢,已如一顆遭人粉碎的水晶球,於是他只能強忍著心痛,彎下身來,四處尋找、小心地撿拾,為的就是希望能將它拼合起來,再為它抹去身上所有的傷痕。

對他這抹只存於黑暗中的靈魂,她是他唯一執迷不悟的光芒。只因為,她給了他一個夢,而他,愛上了她給的夢,只求今生能化作天際那顆心甘情願守候著月兒的星子,小心守護著他那殘缺的月兒,盼她終有一日能夠圓滿,他的心願很小很小的。

在他用深沉的溫柔將她包圍之時,彎月努力想壓住心中難以拘禁的悔意,只因在那片悔意中,她看見了原是相愛的兩人,在分離之後,其中一人意志堅定地等待著再聚之日,但另一人,卻在中途棄守了那份真愛……

為何她不能似他那麼堅強?當年她為何不再多等他幾千年?若是知道日後他會回到她的身邊,她也不會背叛愛倩、遺忘彼此,成了他們之間的叛徒。

是她首先放棄了他,因此她沒有資格叫他回到她的生命裡,也沒有權利……再讓他愛她一回。

“不要怕,你不會再孤單了。”雷頤在她耳邊低聲呢哺,“日後,你若想一直躲在人間的邊緣,我陪你。魔界。妖界、人間,無論你想上哪一界,我陪你,就算你想走遍天涯海角,我都會陪著你去。往後你要是又做夢了,陷在過去裡走不開,那就呼喚我的名字,只要你張開眼,你就一定能見到我。”

鼻酸的彎月,用力閉上雙眼,徘徊在他胸口的掌心,不知是該推開他或抱緊他。

“彎月………”他捧起她的臉龐,切切地問:“你忘了嗎?我曾在桃樹下對你許過諾的。”

令人心痛的往昔在眼底浮動,看著當年曾在桃樹下對她說,他們要永遠在一起,直至今日仍是堅守著這個諾言的雷頤,彎月忍不住將雙手環上他的頸項,想在這軟弱的時分,緊緊攀附著這個重新給了她一個希望的男人。

“你等我,有天,我會把你找回來。〃他低聲保證,“完完整整的,全都找回來。”

隨著房裡一盞盞的燭火,在燭蕊燒盡之時紛紛熄滅,雷頤揉了揉愈來愈瞧不清懷中人的眼,在心底不斷祈求上天,再給這雙眼,多一點時間。

無月的夜晚,繁星散落在天河兩岸,與人間的百家燈火兩兩遙應。

站在窗外,就著房裡的燭光,雷頤靜看著映在窗紙上的伊人剪影,雖然紙片上的人影很模糊,但他卻不捨移開目光。

其實他不該在這時出現的,雖說白日裡他仍看得見,但近來在入了夜之後,若是近處無多數的火燭照映,他只能看見隱約的光影。他知道,再過不久,這雙眼會在入夜後失去所有功用,他必須開始學習適應黑暗,可他仍舊貪戀著夜晚所為他帶來的醉意,一種,將相思釀成了月光的醉意。

知道他一直站在外頭的彎月,推開窗,朝他輕喚。

“進來吧。”

獲邀入內的雷頤,不語地看向廊上那扇微敞的廂門,直在心底斟酌,是否該冒著被她察覺的風險入房?但一想到她自夢魘中驚醒的模樣,為她心憂的兩腳,在他回過神時,已朝她的廂房房門走去。門扇一合,關起了兩片各有心事的小天地,各據屋內一角的兩人,有默契地不啟口出聲,窗外鳴唱的夜蟲,與房內的無聲在他倆之間形成一種介於熱鬧與寧靜交叉點。

總覺得房內燈火不足以讓他看清的雷頤,在他倆皆保持著沉默時,走至備有燭臺的小櫃前蹲下,自裡頭取出數盞燈座與燭,在這時,坐在桌畔的彎月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