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為人,從來是死不認錯,他又怎會同意?”

“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竇鍔本能地撂下了這麼一句話,見張良娣瞪大了眼睛,他才意識到語病,隨即嘆氣道:“陛下當年因為鄧國夫人的緣故,對竇家和張家一直都頗為禮遇,我又不是什麼執政之才,日子逍遙自在,當然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可這些年來,前有李林甫,後有楊國忠,楊家那些人烜赫招搖,其他人家全都靠邊站,忠臣良將一個個不是左遷就是被誣陷,到最後叛軍一起,連遭敗仗也就算了,竟然連長安城都可以丟下,簡直讓人無話可說了。”

張良娣心中對天子也有無數怨言,即便竇鍔敢說,她卻還是不敢恣意。拐彎抹角試探了兩句,聽到竇鍔竟然承諾她,如要改嫁,也不是不可以想辦法,她終於意識到,一直壓在東宮上方的那座山,也許到了可以移開的時候。

竇鍔今天來,除了安慰外甥女,還有就是告知廣平王妃崔氏和兩個嫡子平安無事,即將歸來的訊息。張良娣對崔氏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便宜兒媳婦談不上任何好感,畢竟,哪個當繼母的婆婆會對美豔不下自己,家世背景又硬的媳婦有好感?聽到楊國忠和楊玉瑤在馬嵬驛一個被殺一個被逼自盡,等竇鍔一走,她就不禁對李靜忠抱怨道:“那崔氏從來就不曾盡過子媳的本分,郎君在世的時候對她還得小心翼翼的,又是楊家人的女兒,怎不一塊死了乾淨!”

李靜忠一直在旁邊豎起耳朵聽這舅甥倆談話,心裡飛快地計算著利益得失。這會兒他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快步到門邊,開啟門又往外張望了一會,確定絕對沒人偷聽,他方才迴轉了來,就在張良娣身邊屈膝蹲了下來。

“良娣,杜大帥這些年被陛下,李林甫,楊國忠先後壓制構陷,此次既然率大軍回來,甚至讓安北牙帳城兵馬直接駐紮進了禁苑,其用心絕不單純!剛剛竇駙馬既然說,杜大帥在馬嵬驛時放任暴怒的禁軍將卒殺了楊國忠,卻又放了廣平王妃,而且還當眾抱起李傀,對人說這是廣平王遺孤,這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廣平王乃是太子殿下長子,而那李傀又是嫡長孫……”

張良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當即咬牙盤算了起來。

竇鍔的訊息是從阿茲勒口中得到的,因為杜士儀的授意,阿茲勒非但沒有隱瞞楊國忠被殺,以及秦國夫人和廣平王妃被饒過的事,反而還似乎不知輕重似的,對杜士儀曾經抱起過廣平王嫡長子李傀,對軍中將卒說這是廣平王遺孤的一幕亦是毫不諱言,甚至著重指出杜士儀對太子李亨以及廣平王建寧王父子枉死的憤怒。儘管由於此刻接近夜禁,這樣的訊息還只在極小的範圍內流傳,可卻在聽者耳中得到了放大效果。

除了高力士從杜士儀口中得知,要徹底削去楊家人那太高的爵位和榮寵,其餘人都不由自主聯想到了曾經的壽王妃,後來那位早逝的太真娘子身上,只以為杜士儀在懲處了楊國忠這樣的首惡,以及楊玉瑤這樣被百官瞧不起的寵妃之外,對楊家其他人都打算不為己甚,甚至還打算扶持李傀。

至於當事者本人,卻彷彿絲毫沒有處於風口浪尖的自覺。杜士儀根本沒回自己的宣陽坊私宅,從宮裡出來後就徑直去了京兆府廨,和裴寬談了半夜。而他的幼子杜幼麟也同樣沒功夫回家,他跟著裴寬一同迎駕,甚至只是遠遠看到過父親見上一面,隨即就投入了整夜的奔忙中。在之前守禦長安一役中,很多招募來的義軍都是因為杜家的名聲前來應召的,死難者的造冊以及撫卹工作,他自然需要親自過問。

一整夜,他帶著京兆尹兼西京留守裴寬親自核發的通行文書,穿梭於長安城南幾個劃定裡坊中的停屍之所,一一核對死者姓名居住地以及家眷等資訊,又慰問了傷者,直到天明時分,方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了宣陽坊。然而,還不等他穿過坊門回自傢俬宅,就被匆匆出來的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