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給愫琴買了一個玉戒,大姐嫌愫琴敗家,便去搶她手裡的戒指,不知怎的將愫琴砸暈了。”

“她只當愫琴死了,恰好外面有個人販子經過看見了,大姐經不住那人恐嚇,便將愫琴交給了那人……”他再也說不下去,又將頭埋入膝中。

碧落將身子靠在牆上,她雖母兄早喪,可得父親寵愛,她在昭南無拘無束,只知道嬉戲,幾時見過這樣的人間悽苦。可一出昭南,先聽見常玉的悲歌,此刻又聞到魏知興哀慟的簫聲。更不消說那日見到的老者和兩次動地而來的簫聲。她此時才覺得昭南之外,這世間人人皆不如意,可她自己卻又事事順遂,婚事雖在,卻可避而不見,邱繹待自己又真誠包容,竟全不知世上何為逆境?

這逆順悵惘,在她心中不住地激盪撞擊,像是一個漩渦,要將她扯落下去。可既是順境,心中又何來悵然不平之意?豈不似煙花綻放時璀璨,轉眼終成虛幻,到最後反叫人心失落?莫非從來順逆更替,福禍流轉,天命有常,叫人無法違抗。她一瞬間便變得心灰意懶,對前路生了畏懼和躲避之心。

“你為何這樣傷心?”

“我爹爹痛打了我一頓,罵我沒有出息,不要我做他的兒子。”

“你莫哭了,下一次他再打你,你告訴我,我護著你。”

“我堂堂男兒,怎麼能叫你一個小丫頭護著,豈不丟煞臉面?”

忽地碧落腦子裡湧出兩位少年男女的對話,她頭痛欲裂,伸手抱住了腦袋。她隱約曉得那小女孩的聲音便是她自己,可這少年是誰,和之前那夢中少年的聲音相比,這聲音憊懶粗啞了許多。且這話她也從未在夢中聽過,自己也從未有過這樣的記憶。這是夢還是真實?若這是夢,為何失落了這麼許多?若是真實,為何卻絲毫回憶不起來?

邱繹望著碧落痛苦的樣子,忙摟住她,大聲叫道:“碧落,你怎麼了?”碧落聞言一驚,這才茫然回過頭來,苦笑著對邱繹低聲道:“我沒事,只是替魏大哥傷心而已。”她不知如何對邱繹吐露心事,隨意便尋了藉口。

她又不知哪來的衝動,上前一把拉起魏知興,道:“魏大哥,你既如此思念你的娘子,何不去尋他?”

魏知興身子一震。碧落低聲道:“我曾掛念了一個人七年,卻從未想過其他。等我決心要去尋他時,我便在曲靖聽到他的簫聲,我曉得我早晚定能尋見他。魏大哥,上蒼絕不會負人,天涯海角再遠,只要她未死,你有心,你定能尋得到她。”

魏知興僵著身子,怔怔望著碧落半晌,啞聲道:“好,我去尋愫琴回來。”他背過身子,將那隻竹簫插在腰上,又拉了拉腰帶,再無半句交待,竟然就這樣轉身走了。

邱繹伸出手,正想要拉住魏知興,碧落卻一伸手,攔住了邱繹的手。邱繹一怔,低頭瞧著碧落,碧落卻只望著魏知興的背影,蕭瑟西風中,他身子單薄,仍是有些一抽一抽。

邱繹嘆了口氣,從懷裡摸出一些碎銀,跑上前去塞到魏知興的手裡。

碧落望著他倆,也不知道他倆說了什麼。只是渾身微顫,腦子裡卻回想起了適才自己的話:“……我曉得我早晚定能尋見他。”

她心中惟餘的一些勇氣,已然全部贈給了魏知興,自己再無力念及其他。她低頭哂笑道:“如何能尋見?不過只是夢而已。”

邱繹回到她身邊,她抬頭瞧著邱繹:“魏大哥他……”邱繹搖了搖頭,他凝視著碧落,問道:“你掛念了一個人七年,他是誰?”

碧落低聲道:“便是那個吹簫給我聽的人?”

邱繹仍是定定地望著碧落,又道:“七年前你正是十歲,為何你記得那個人,卻絲毫不記得與我的約定?”

“與你的約定?”碧落一驚,抬起頭看著邱繹,“你我之間,有何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