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才教她認清現實,要自己藏起了痴心妄想,為了維持與他的哥兒們情誼,即便不被他所愛,也不要失去在他身邊的權利……

若沒有,他何以每每當她流淚時,默默守在身後,一臉顯而易見的憂心及想責備又開不了口的為難神情?何以……陪她走過遙遠的路途,平安送她進家門,再獨自一個人,靜寂地踩著月色,返向歸途。

她真的不明白。好想直接開口問他……又怕會像那封信一樣,石沉大海,她怕死了他的無語預設。“抱歉!”朱子夜是被這咬牙吐出的兩個字給喚回神,出乎意料,開口的人竟是嬌嬌女。

她方才太不專心,沒注意事件發展進度,一味沉浸在亂七八糟的思緒之中,看著秦關的臉龐發怔,完全弄不懂一切急轉直下,硬頸高傲的嬌嬌女向她致歉!

“她、她怎麼……”轉性了?朱子夜來不及問完,嬌嬌女目中含淚,仍端著高貴身段,以哼聲掩飾哽咽,疾步退場,一干女侍護衛緊追而去。不,她沒轉性,方才的道歉,咬牙切齒,一聽便知道是被秦關硬拗來的,說不定秦關還訓斥她一頓。

“你有沒有覺得……她挺像歡歡?”

等人走遠,朱子夜有戚而發。

同樣都美,同樣都嬌,同樣都渾身傲氣,同樣性子都不好。

“嗯。”同感,皆是被寵壞的嬌嬌千金。

“是你喜歡的型別。”她不自覺喟嘆。

“……為什麼這麼說?”

“我以為。”

“嚴盡歡或方才那位官家千金,都是我最不喜歡的型別。”秦關說道。他對驕縱、任性、人美心壞的女人沒轍,他沒有太多心思去討好她們,甚至為博她們一笑,昧起良心,做些自己不認同之事,也不願愛情必須戰戰兢兢才求得圓滿幸福。朱子夜怔仲片刻,不確定自己聽見什麼。這是……第十二個打擊嗎?

與其說打擊,不如以驚震來得更貼切。

嚴盡歡或、方才那位官家千金,都是我最不喜歡的型別。

她以為,他是喜愛嚴盡歡。

至少,她所看見的,正是如此。

“那麼……你喜歡的姑娘型別是……什麼?”

這句話,朱子夜不是在酒樓問,不是在騎馬晃回牧場的途中間,不是在溫泉泡腳玩水時間,不是兩人坐在樹下咬著硬饅頭時間。

有些話,越是想挑對機會開口,越會發覺難以開口,朱子夜便是如此。她錯失了在第一時間接續秦關的語尾追問下去,因為秦關更在意她仍在滴水的頭髮,拉她進房裡,為她拭乾。之後朱子夜有好幾回想將話題導回這上頭,就是插不上話,直到秦關送她踏進家門,婉拒朱老爹留他下來用膳的好意,準備趕夜路回嚴家之際,他在馬背上,她在馬旁側,他以為她要朝他道出“再見”兩字時,她卻突兀地問出它。秦關定定啾著她,好半晌沒有挪開視線。朱子夜被他深邃雙眸瞧得極度窘困,咬著唇,怕他不悅她的多管閒事。不該問的……他應該不喜歡她干涉他的感情世界,明明就忍了那麼久,為何在最後還是衝動開口呢?朱子夜在心裡氣惱自己。

秦關的眼,像夜空,有著月暈一般的光輝,更像牧場的天幕,綴滿星辰。

他沉默得令她以為他不準備回答她的發問,她沒發覺自己已經咬起下唇,忐忑全鑲在小臉上。

“我喜歡的人,是你,朱子夜。”

秦關緩慢地輕敔雙唇,一字,一字,一字,清晰道。

這一次,朱子夜愣了非常非常之久。

我喜歡的人,是你,朱子夜。

秦關剛剛是……這麼說的嗎?

她想看清楚秦關的表情,但夜色太黑,她看不見他是否在笑,看不見他是否認真,她只聽見他用他慣有的淡然口氣,說著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