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兩人目光一撞,他便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幾分不善,心下一哂,不提自己前身與周氏的過節,只名義上拜在周崇舉門下這一事,與此派之間便早已無有轉圜餘地了。

那贏涯老道再次坐定後,便把目光投了下來,至那廣源派的老道人身上,緩聲問道:“沈長老,你可考慮清楚了?”

沈長老本是神情萎靡,聽得此語後,他身軀微顫,忽然間眼中盡是怒火,似是氣憤異常,嘶啞著聲音道:“諸位皆是玄門大宗,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那千數年前,我廣源派強盛之時,沈崇老祖又何曾這般欺壓過同道?”

南華派弟子聶璋此時忽然冷笑一聲,道:“天行有常,萬事萬物自有起落生滅,你廣源派如今只你一名元嬰修士來此,你有何本事保住那枚符詔?”

任誰都知道,廣源派這千多年來,一直庇護於南華派門下,可這老道居然一聲不吭跑來鬥劍,甚至有別派弟子以為這是出自南華派暗中授意,他又豈能給其好臉色看?

沈長老默然半晌,他低聲言道:“老道我自問亦有幾分手段,為保此符詔,也可勉力為之,縱然搭上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贏涯老搖了搖頭,道:“沈長老,請恕老朽直言,若此次無我玄門十派幫襯,那符詔你是絕然保不住的,最後不過是便宜了魔宗而已,為東華洲玄門氣運計,為天下蒼生計,還請沈長老以大局為重,不要再這般固執了。”

元陽派楊璧嘆了一聲,道:“沈長老,你也知如今魔劫已起,我東華玄門宗派俱在大劫之中,不能再任由魔宗弟子這般張狂下去,此回鬥劍,乃是為了遏制其勢,你廣源派沈崇老祖在世時,確然威震九州,可非是我等小看於你,如今貴門功法殘缺不全,與魔宗弟子相鬥,又有幾分勝算呢?”

沈長老頓時怔住,雙手微微發顫,他來時也不是沒有想過此事,可心中還是抱著一絲僥倖之念,此刻被楊璧當面說破,心由沉了下去。

贏涯老道喝了一聲,道:“沈長老,你何必如此執拗,你不為自己,也應為門中弟子著想,何必為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韙?”

張衍冷眼旁觀,他知這一出雖是在明著在勸沈長老,但暗中卻是做給他看得。

不過他可不是沈長老,想如此便讓他放棄符詔,卻是無有可能。

諸派所爭之物,實為天地間一件至寶,本是上古大德之士所煉,可去九重天上收攝“乾天鈞陽之精”,修士得了此物之後,便有望藉以晉升洞天之位。

此寶與一卷符書息息相關,唯有此符之上籤契者,得了一枚法籙符詔,方可持符去往此物之中分掠精氣。

萬數年前,這卷符書輾轉流入東華洲修士手中,因而引來諸派籤契之盛舉。

而此間已是到得十八宗門,那即是說,雲天之上屆時將會降下十八張符詔。

若是以往,只需玄門之中論個輸贏便可,可如今魔劫到來,諸派早已議定,應先合力壓服魔宗弟子,設法令其一張符詔也得之不到,而後再定符詔歸屬。

至於忽然冒出來的山門,對他們而言,卻是多出來的變數,若是置之不理,豈非被魔宗弟子平白得了符詔去?因此要逼迫這位沈長老留下符詔,退出鬥劍法會。

隨著諸位弟子你一言,我一語,頓時給了沈長老無限壓力。

他神色之中有憤怒,有彷徨,有茫然,亦有落寞,還有幾分不甘心。

但他也知,在玄門十派壓制之下,自己若是不從,非但自己沒有好下場,還要連累廣源派,內心掙扎了一番之後,他頹然道:“罷了,罷了,便由得你們拿去吧。”

此語一出,他整個人似失去了精氣神魂,癱坐在蒲團之上。

贏涯老道神情微松,若是這沈長老抵死不肯,倒也是樁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