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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流澤告訴我們,教育是一種世代性的積累,改變民族素質是一種歷時久遠的磨礪,但這種積累和磨礪是不是都是往前走的呢?如果不是,那麼,漫長的歲月不就組接成了一種讓人痛心疾首的悲哀?你看我初次踏進這個庭院的當時,死了那麼多年的朱熹又在遭難了,連正式出版的書上都說他“把歷代的革命造反行為誣衊為「人慾」,瘋狂地維護反動封建統治”,如果朱熹還活著,沒準還會再一次要求把他“梟首朝市”;至於全國性的毀學狂潮,則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都盛。誰能說,歷代教育家一輩子又一輩子澆下的心血和汗水,一定能滋養出文明的花朵,則這些花朵又永不凋謝?誠然,過一段時期總有人站出來為教育和教師張目,琅琅書聲又會響徹九州島,但嶽麓書院可以作證,這一切也恰似潮漲潮落。不知怎麼回事,我們這個文明古國有一種近乎天然的消解文明的機制,三下兩下,琅琅書聲沈寂了,代之以官場愛喧、市井嘈雜、小人鬨鬧。我一直疑惑,在人的整體素質特別在文化人格上,我們究竟比朱熹、張栻們所在的那個時候長進了多少?這一點,作為教育家的朱熹、張栻預料過嗎?而我們,是否也能由此猜想今後?
四
是的,人類歷史上,許多躁熱的過程、頑強的奮鬥最終仍會組接成一種整體性的無奈和悲涼。教育事業本想靠著自身特殊的溫度帶領人們設法擺脫這個怪圈,結果它本身也陷於這個怪圈之中。對於一個真正的教育家來說,自己受苦受難不算什麼,他們在接受這個職業的同時就接受了苦難;最使他們感到難過的也許是他們為之獻身和苦苦企盼的『千年教化之功”,成效遠不如人意。“履薄臨深諒無幾,且將餘日付殘編”,老一代教育家頹然老去,新一代教育家往往要從一個十分荒蕪的起點重新開始。也許在技藝傳授上好一點,而在人性人格教育上則幾乎總是這樣。
因為人性人格的造就總是生命化的,而一個人的生命又總是有限的,當一代學生終於衰老死亡,他們的教師對他們的塑造也就隨風飄散了。這就是為什麼幾個學生之死會給朱熹帶來那麼大的悲哀。當然,被教師塑造成功的學生會在社會上傳播美好的能量,但這並不是教師所能明確期待和有效掌握的。更何況,總會有很多學生只學“術”而不學“道”,在人格意義上所散佈的消極因素很容易把美好的東西抵消掉。還會有少數學生,成為有文化的不良之徒,與社會文明對抗,使善良的教師不得不天天為之而自責自嘲。我自己,自從二十七年前的那個傍晚闖入嶽麓書院後也終於做了教師,一做二十餘年,其間還在自己畢業的母校,一所高等藝術學院擔任了幾年院長,說起來也算是嘗過教育事業的甘苦了。我到很晚才知道,教育固然不無神聖,但並不是一項理想主義、英雄主義的事業,一個教師所能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我們無力與各種力量抗爭,至多在精力許可的年月裡守住那個被稱作學校的庭院,帶著為數不多的學生參與一場陶冶人性人格的文化傳遞,目的無非是讓參與者變得更像一個真正意義的人,而對這個目的達到的程度,又不能企望過高。突然想起了一條新聞,外國有個匪徒闖進了一家幼兒園,以要引爆炸藥為威脅向政府勒索錢財,全世界都在為幼兒園裡孩子們的安全擔心,而幼兒園的一位年輕的保育員卻告訴孩子們這是一個沒有預告的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