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在天穹閃現……她突然無比可憐起袁螭這個“趙氏孤兒”來,那個張嵇,是助其報仇的難得忠臣,可是張嵇的執念,也是袁螭難逃的紅塵劫難。她可以斷定,張嵇不會輕易罷手,後面還會有更大的陰謀。逼天不假年的袁螭留下後人,張嵇的動機再明顯不過。

唉,世間的事,真的難分善惡。就像張嵇,說他是忠?他是絕對的忠臣;說他是奸?他又是野心磅礴的大陰謀家。如今前梁蕭氏國仇家恨將報,後人也有了尊榮立世的身份,為何不能安分下來呢?復仇過後再向下的,就是□裸的野心了……她彷彿能看透張嵇的心思,他根本不甘心安居一隅,在他的有生之年,他想成不世大業!他想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白臉曹操,袁螭根本就是騎虎難下……——有生之年?令月突然被自己的思緒疑惑了。

她想起十年前在建陽神女殿偷聽到的聲音,那位張大人就是四十左右年歲的樣子。如今加上十一年,也不至於老成張嵇現在的模樣。可是張嵇偏偏承認了……星空仰望久了,有些目眩神迷。令月將目光從蒼穹移下,活動了酸澀的脖頸。這個人好神秘,得找人好好了解下了。

要過年了。喜氣盈門。

龐瀟瀟晌午無事來閒聊,說她出宮的時候,發現街面上兵甲甚多。看來,這個年關軍隊是不打算輪休放假了。

令月聽著心頭一動,聯想到之前散向民間的傳言,隱隱覺察到了什麼。

是日傍晚,她單獨叫來了吳麗人。

“吳班主最近忙什麼呢,怎麼也不見身影?”她笑吟吟的開了口。

“最近人手少雜事多,娘娘體諒則個。”吳麗人也不客氣,撩袍在圓凳上坐好,“看娘娘今日如春風拂面,有什麼喜事臨近了嗎?”

令月淡淡一笑,“哦,我忘記了,恭喜了。”她作勢拱手。

“天寒地凍的,喜從何來?”吳麗人眉梢一挑。

“如今山雨欲來風滿樓,你們的心願將逞,過幾日又要過年,這不是雙喜臨門嗎?”令月友善的為他斟了杯茶。

“這又不是我的心願,我開心什麼?”吳麗人優雅的將茶飲下,“倒是娘娘一定有什麼好事吧,看著喜氣縈眉。”

我有狗屁好事,令月在心底罵他了一句。

“張大人開心,難道你不開心嗎?”她笑眯了眼,密切注視著他的神態變化。

“哦,你見過大人了。”吳麗人卻是一下明白到底。

“是啊,張大人確實是人材翹楚,怨不得吳班主對他死心塌地,忠心不移。”令月不住訕笑。“聽聞吳班主年少時天資聰慧,卻桀驁不馴,沒想到也會有剋星啊。”

“我一生之中,只嘆服一人,就是大人。我是心甘情願的跟隨大人,不能說誰剋制了誰。”吳麗人的神情突然變的端正。

“哦對了,你的心願是什麼?剛才忘了問了。”令月突然想起了前言,俏皮的逗起了他。

“我等著他歸隱。等了十一年。”吳麗人挑眉,意正坦蕩,毫無隱瞞,“然後遠離廟堂,去四海泛舟,遊歷天下。”

令月噗嗤一聲笑了,“吳班主唱戲一流,說書也一流。”

“你不信,我也奈何不得。”吳麗人不以為然的翹起了嘴角。

地龍很暖,令月將手爐推到了一邊。“最近……有什麼大事沒有?”她親切的凝望向了他。

“建陽的梁宮開始修葺。李成器想退居江南。”吳麗人沒有廢話,言簡意賅。

“為什麼?”令月初為詫異,但馬上就理解了,“他想……他這是做了交易?”

吳麗人頷首,“李成器畢竟立身過晚,手無兵團,所以想仿周天子制,只要一處建陽。”

“周天子?那他如何名正言順?”令月很是詫異,“單憑著民間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