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出生那天,果然天降大雨,作為交換,龍王爺拿走她一雙腿。

時至今日,林父林母仍對她多有愧疚。

幾乎林瓏一動,門外就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小丫頭輕軟的聲音隨之響起:“娘子,起了麼?”

林瓏仍瞧著自己的腿兀自出神,這雙腿經過她十年的靈泉浸潤,肌肉已經開始生髮,想必過不了幾年,就能完好如初。

想到靈泉,林瓏心上蔓延開絲絲縷縷的痛楚,像是螞蟻噬咬,痠麻疼痛,不是很劇烈,卻綿長不絕。

她伸出右手劃開空間,前世草長豐茂,遍佈靈草,有山有水,有魚有蝦的空間,如今只剩下一片殘敗,唯有那口靈泉依舊鮮活如昔。

算是她唯一的安慰。

女兒久等不至,正堂中的林母焦心不已,親自過來,剛到門口,就見小丫頭丁香木頭一般杵在門口。

林母怒極,御駕馬上就要經過,這死丫頭也不說照應點娘子,居然杵在這發呆。若是瓏兒趕不上參拜御駕,被別人知道,豈不指責郎君治家不嚴。

她怒氣衝衝地走過去,剛要訓斥,只見剛剛還在發呆的小丫頭突然回頭,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娘子還沒醒呢。”

一句話仿若點中死穴,林母滿身的怒氣瞬時撤去,和丁香一樣只留下一分清淺。

說起這個女兒,林母是又愧又怕,愧是因為腿,怕說出來就奇了。這世上哪裡有怕女兒的孃親呢,可林母每每面對女兒都忍不住靜聲斂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說來也奇怪,她這個女兒還真是不一般,自小過目不忘,生來便比別人聰明,什麼事情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

丁香原是家裡的小丫頭,最是跳脫無忌,性子活潑能言善辯,連她都管不住。可一到女兒身邊,就從豹子變成貓,乖順無比。

林母久去不回,林父急了,聖駕經由祁縣去鳳鳴山,他是祁縣縣令豈有不跪拜之理。雖說聖人急於趕路從不停留,但他該守的禮節還是要守。

等不及了,林父率領祁縣一眾官員急急忙忙往官道上趕,留下大郎照應家中婦人。

這一耽誤,林母等人到底沒趕上御駕經過,不過早有小黃門傳聖人口諭,說聖人不欲打擾附近官員百姓,不必來參拜。

所以林瓏沒來參拜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天高皇帝遠,朝中的御史們還沒有閒的蛋疼,挑一個小小六品縣令家眷的毛病。

林瓏坐在床上,望了望從窗扉透過的光線,覺得自己很可笑。不是說過不在乎麼,不是說了都忘記麼,怎還如此。

他不過是路過而已,她就不淡定了,又是做夢,又是有意拖延,真有出息。

人家是九五至尊,而她只是小小縣令之女,天高地遠,何況……顧顏瀧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門外又傳來清淺的敲門聲,這次是林母,語氣關切:“瓏兒,還未起身麼?”

“阿孃進來吧。”林瓏開口。

聲線清涼,如冰玉相擊,說不出的動聽與清寒。

林母推門而入,走到床邊,床上的女娃睜著一雙清泠泠的眸子看她。林瓏生得極為好看,但她的好看與別處不同。

唇極紅,膚極白,瞳眸與髮絲漆黑如墨,三種顏色相撞,對比分明,襯著她整個人清冷絕豔。不是讓人心生憐惜的好看,而是怕,敬畏的好看。

就像妓子和菩薩,同樣是好看,前者令人猥瑣,後者令人畏懼,絲毫不敢生褻瀆之心。

“怎麼起這麼晚?”林母掀開紗帳坐在床邊,慈愛地撫了撫林瓏瑩白無血色的面孔,“是不是昨夜休息不好?”眼神和動作裡全是關切,半點不提御駕之事。

“無事,有勞母親掛心。”林瓏神情淡淡。

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