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人當中並沒有阻滯,但感情卻沒有燃燒。有些男女排除困難,千辛萬苦的結合,簡直驚鬼神動天地,但是他們還不顧一切地纏在一起,到底是什麼地方來的力量,我心中嘖嘖稱奇,那種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精神,不理值與不值,當事人的熱情足以使所有障礙物化為灰燼。

謝老太走後,我與周君便冷了下來,抑或根本沒有熱過?我仍然沉迷在我的寫作世界裡,鑽象牙塔,靠想像力找生活。

人家在半夜寫,我在早上寫,寒冷的大清早,簡直不想起床,無可奈何的掙紮起來,一方面跟自己說:清是清苦點,但是不必面對販夫走卒,已是天大的幸運,寫字樓的工作雖然不必天份,但是日日對著一群志不合、道不同的人,也真夠煩。

日日寂寥的過,想想真怵然而驚,然而為嫁人而嫁人?永不。

這份固執令得妹妹非常惱怒,她認為一日我不肯成家,一日她有義務要照顧我,而我故意令她擔心,她認為是不可原恕的事,因此她以朋友身份,約了周君到她家作客。

周君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脾氣,我正在訝異他如何會應允下來,到了那日,才發覺他偕一女孩子同來。

我挑起一條眉。

竟這樣嘛,沒有一個是好人,心頭不由得緊了一緊,很不高興。

妹妹做了許多好菜,一手抱孩子,一手幫女傭招呼我們,我取笑她。「像不像章回體小說中那些富泰的少奶奶,她像是時光隧道的產物,現時很少有這種有閒階級了。」我瞄一瞄周君。

與他同來的女孩笑說:「說起小說,真是的,我小時候就看你的小說了。」

我如被什麼鋒利的針剌了一下,頓時默靜下來。

這餐飯吃得既長且悶,好不容易捱完,周君要送女友回家,站起告辭,我才有機會鬆弛一下假笑得發酸的嘴角。

妹妹老老實實的向我道歉,「對不起,我不曉得他會那麼離譜,帶女友上來示威,這回子真是賠了小菜又折兵。」

我罵她,「多事多出報應來了。」

她說:「你發怒?為什麼?是否因為心中酸溜溜?」

我學著那女孩子的聲音:「『我小時候……』我七老八十?她小時候看過我的小說?至多比我小歲!」

「姐姐,看開些,我何嘗不是小時候看你的小說,誰讓你廿歲就開始寫?人家廿歲開始看,不是小時候是什麼?」她抿著嘴笑。

「氣得我!」

「是不是看見周君身邊有人,不自在?」妹妹不肯放過。

「如果他的要求只是那樣,身邊要人也很容易。」

「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她笑,「你為什麼不承認你對他有好感?」

「他不來追我,」我說:「我怎麼承認?」

妹妹嘆嘆氣,「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還要他踩著風火輪來迫你,日夜以白玫瑰花追隨?你寫小說寫胡塗啦,眼白白失去這個大好的機會,被那種故作天真狀的小女人揀了大好便宜,我要是你,我會懊惱得吐血!」

「別說下去了!」

我忍無可忍,打道回府。

知姐莫若妹,她句句說得屬實,我還以為周君還會上來痴纏一番,誰知現實中的追求點到即止,我心頭不是不煩躁的,費了九牛五虎之力才鎮壓下來。

沒想到這件事會引起那麼大的困擾,看樣子我對自己的感情不大瞭解。

電話鈴響,我去接。

「凌感?」是周君的聲音。

我沒好氣,但越是要裝出平淡無奇的樣子來。

「每個人都對你那麼關心,就是你自己什麼都不理。」

我客客氣氣的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