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頗有覺悟,為兄倒是該自嘆不如了!”鄯仲卿笑道。

“悟有何用,一樣逃不過塵世情仇,愛恨別離啊!”鄯伯辛搖頭佯嘆。

“那便及時行樂且盡歡,”鄯仲卿笑道,“與大哥多喝幾杯!”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怕是大丈夫不能信守承諾,一言九鼎了!”

“阿弟可是有約?”鄯仲卿看著欲言又止無不遺憾的鄯伯辛大笑道,“這般苦著臉,倒不怕那紅顏見了不歡喜!快去快去,莫教人傷了心!”

“不巧失陪,大哥見諒!”鄯伯辛風目閃閃,一瞬間笑語深深,哪還有半點剛才嘆息遺憾的樣子?

作揖拜別,便匆匆下樓隨風而去。

停駐回望待少年,月下風燭桃花面。

年華如歌。

夢曇花影

皓月當空,人影憧憧。

阿欽與鄯伯辛二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燭光微明,樹影搖晃,偶爾幾聲驚蟄,無非是枝頭上的烏鵲啄掉幾片葉,或是大戶深巷裡傳來的犬吠。

鄯伯辛搖扇望天:“良辰美景,賞心樂事,長空秋水,明月我心。人生得此,值得值得!”道罷,牽起身邊人的手,走過香木繁茂,百姓人家。

阿欽亦抬頭一看,只見明如玉盤,月明星稀。任由他拉著手,嘴上淡淡取笑一句:“明明是夏日蟬鳴,你偏說是長空秋水,真不知曉算甚麼理!”

“非也,非也!”鄯伯辛側臉看她,笑著道,“天上碧空如洗,凡間秋水伊人,妹妹看此理可滿意否?”

“只怕驕陽似火,幾日便將城裡的池水烤得一乾二淨,”阿欽佯嘆道,“看來長空萬里,終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幾日旱熱難耐,倒聽說半月前江南雨水頗豐,”鄯伯辛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前道,“幾隻遊海大船順流而下,日夜擺渡,風調雨順,船上奇花異草,芬芳沁人,像極了那伏遊在河湖裡的蘭芷仃州,妹妹可想瞧上一瞧?”

阿欽故意避重就輕答道:“公子早知旱熱難耐,又何必與我手掌相貼?”

鄯伯辛笑著執起另一隻微涼的手,順勢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在耳邊呢喃了兩個字:“涼快。”

*

小街曲巷,八面玲瓏,鄯伯辛引著阿欽走進一間宅院,剛入大堂,燭火“嗤”的一聲即燃,只見筆墨紙硯,桌椅茶盤,五臟俱全。鄯伯辛隨意挑個位坐下,阿欽朝裡面一望,見紗帳屏風人影若現,後窗半開院中有竹,室內高懸一匾,嵌著“居夢箏”三個金字。

鄯伯辛搖扇打了個響指,屏風後的伶工們便咿咿呀呀的合樂而歌。

“這本是盛櫻招待藩國商賈的地方,名一品居夢箏,曾譯成藩國俗語,據說朗朗上口。”他鳳目微挑,一副翩翩公子的尊容,笑道:“想來這群蠻子倒真是樂不思蜀,夜夜美夢,醉生夢死,一點兒沒有獨在異鄉為客的自覺。”

“或許漂泊艱辛,苦中作樂?”

“若果真漂泊艱辛,又怎會賺盡金銀卻舍妻兒老小不顧,迷戀風塵又不改始亂終棄之德,膽小怕事依舊欺善怕惡欺行霸市,貪圖富貴便阿諛奉承魚肉百姓,狐假虎威固然可憐,自欺欺人固然可憐,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處,”鄯伯辛道,“再者說,人生在世,誰沒有辛酸苦楚,大憾大悲。艱難困苦,說長亦長,說短亦短,只是休去言說罷了。”

“即便如此,在這眾多酸楚中,依然有那甘甜之味,人生平常,但亦少不了跌宕起伏,”鄯伯辛抿了一口茶,笑著對阿欽道,“不如我說上一段傳奇佳話,與你共賞?”

“願聞其詳。”

燭火微響,映在兩張交相輝映的臉上,西窗剪影,笑談春秋。

“古語云:物有通靈,草木為最”。而那奇花異草之流,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