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在幾個年輕醫生中間資歷最淺,所以一般都只管記錄和點頭,不發表任何意見。時值上午十一點三十分,旁的醫生都各忙各的,顧教授留徐冉整理他們組分管患者的病歷,這時有人輕輕叩門。

“進來。”顧教授揚聲喊了一句。

進來一對年老夫婦。徐冉這個星期天天都有見到這對夫婦。他們兒子大學還沒畢業,一次高燒之後,到醫院查出惡性骨腫瘤。

這對夫婦倆是下崗工人,生活本來都拮据,緊巴巴供兒子讀書。幸好兒子爭氣,每年都拿系裡最高獎學金,快到畢業,沒想到出了這麼雪上加霜的事兒。

一家人都驚呆了。打聽來打聽去,聽說治療這病一定要大醫院,醫生也是,級別越高越好。這麼一來,SH骨外科顧教授成了老夫婦倆人的救命稻草。

好容易掛到顧教授的專家號,顧教授看看兩老攙扶著一臉色蠟黃腳步虛晃的年輕小夥子,嘴裡就蹦出兩個字,“等床!”

下次看,更言簡意賅……“等!”

快哭了的老夫妻問還要等多久,顧教授伸出一根手指頭。小夥子的母親眼睛一亮,“一個月?”

“至少一年!”

一年。老夫妻心裡咯噔一聲。目光憂慮看著精神懨懨坐在一邊的兒子。

兒子還能撐到一年之後嗎?

倆口子急了,又託了打聽一番,這才聽說,病人家屬若要想早點動手術的話,不往開刀大夫手裡塞紅包,就甭想人家給安排上病床了。他們兩人商量來商量去,兩個這一輩子從未送禮給領導的老人家決定一起行動,推開門,單刀直入的,當父親當著徐冉的面就卑躬屈膝把一個紅包踹進顧教授口袋裡。

三個人操練一番太極功夫。

老太太快哭出聲的情況之下,好容易教授才沒從口袋裡把他們硬塞給他的紅包丟出來。夫婦倆這才千恩萬謝走了。

徐冉鬆一口氣。剛剛他一直襬出幫教授擋駕的虛動作,心裡惟願顧教授能早一些把那個看起來年紀和他相仿年輕人收入院接受及時治療。沒想到顧教授臉色一沉,把紅包重重丟在桌子上,“胡鬧,這跟賄賂有什麼區別!徐醫生,幫我追上去還給他們!”

嫌人家賄賂你,剛才就別收啊。徐冉腹誹,也只得不情願的抓起手中的紅包跑了出去。

紅包在徐冉手中的質感讓他恍然大悟,顧教授嫌兩位老人給少了。這點錢不足以他為他們兩老那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兒子做太多事情……搶病房床位,冒著收患者家屬紅包的罪名為患者開任何時候都存在風險的危險係數大的手術……

徐冉沒費多大力氣就攆上兩個眉宇間露出晴朗笑容的老人。

“這位是?”

徐冉看著兩位老人鬢角的白髮。小心翼翼把攥在手中的紅色紙袋遞出去。“顧,教授,讓我把這還給,你們。”

他吞吞吐吐說完,就看見做父母原本一抹笑意凍在唇邊的驚慌失措的臉。還有顫抖的顏色灰白的嘴唇。“啊?為什麼?”

那種感覺好像有很多針戳徐冉的心。當他把被自己手指揉皺的紅包塞回老人掌中時,老人疲倦而衰老的模樣瞬間擊垮了他。

一種無名的衝動迫使他開口說道,“除了顧教授,我們科裡的李陽主治開刀水平也很棒,去年就有和您們兒子得一樣病的一位年輕人,李老師開刀開的很成功。”

“真的?”

“嗯。您們試試吧。不過別說是我說的。拜託!”徐冉朝兩位老人彎彎腰,大步流星走掉。

過了一天,李陽到門診坐診,兩位夫婦果然帶著兒子過來。

李陽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病歷,又仔細對光看著年輕患者的X光片子和B超圖,以及腫瘤刮片病理報告和血液報告單。

他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