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道:“那駱寒所修的就是極為罕見的‘質樸真氣’,據傳這種工夫的宗旨在於十四個字:木有文章曾是病,蟲多言語不能天。是要於無何有之鄉,面朝正東,揹負金戈之氣,攬弱水而濟離火,面青木而背白金,坐鎮厚土,仰觀星斗而才可修練的一種真氣。如果他練的不是這種工夫,那杯子也是練不成功的。旭兒,怎麼,——這個故事還好聽嗎?”

趙旭已忘了說話。

遠處忽隱隱有“叮叮”的細微聲音傳來,似是兵刃相擊發出的訊號。趙旭還沉陷在那渺冥難測的傳說中沒能回過神來。月光下,他隻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大叔爺側耳傾聽、白髮蕭然的樣子。

月華透澈,他在想著那個所謂的‘永閉武庫’——如果果真有那些書,那些書中該怎樣記敘著那些前輩們對這人體、宇宙、時間、招術……種種奇妙的參悟與敘述?又該充盈著怎樣的智慧與頓悟?

——駱寒看過那些書嗎?看過後又是什麼感觸?是不是在靜夜攤讀時,如人生種種平凡、瑣屑、塵煙、矢溺、炊火、勞碌都頹然卸去,卻於黑夜中猛見滿天星斗的那種感覺?

那些寫書的人,其沉思苦慮、廢寢忘食、朝夕磨鍊後的思索又該有怎樣一種如那星斗之光般的對這瑣屑人生的洞澈與穿透?

趙旭才要開口說什麼,忽見趙無量豎起一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噤聲。”

說著,他一拉趙旭的胳膊,兩人身形向後一翻,同時隱身在趙無量早已瞄好的長石亂草之間。

趙旭才待問:“怎麼了?”已見百丈外遠處,有一個矮矮的身影騰躍而至。

那人在城牆下看看山形月色,一騰身,就躍上了這段已殘破的城牆。趙旭注目向那個身影打量去。只見月華下,那人個子不高,一顆頭卻遠較常人大出許多。他的手很小,卻短而有力。他把四周形勢用一雙小眼仔細打量著,輕輕一擊掌,然後就見城下迎著荒徑的去向,幾十個人影或高或低地躍來,極有章法地或藏身於城下草叢之間、或懸身於黑暗的樹影之上;或隱石後、或匍伏路側,看似散亂,卻別有殺機。

趙旭一愕,知道這是在佈置著一場伏擊。而那城下的三十餘個人影,觀其身手矯健,分明個個俱稱得上一流好手。尤奇的是,他們一旦隱身,雖眼利如趙旭,也馬上就看不到他們的蹤跡。

那些人似別有奇術,整個身子在這黑夜之中似與自己藉以藏身的草木樹石融為一體。

只見城牆上那個人雙眉深皺,仔細體察,猶有不滿。他見到不對,忽手指一彈,手中就彈出一小塊碎石,石落處輕微一響伏於那裡的人影就一震。他第二塊石頭就向那人影附近某處彈去,石頭濺在石頭上時微微石火一閃,那人影遵他所指,馬上就調換了位置。

那矮小人手指連彈,指揮若定,看來、他是在佈局。趙旭向他手中望去,心下不由一驚。只見他右手握著一整塊頗堅硬的花崗岩,只要覺得不對,他手指一用力,那塊拳大的石頭就會被他生生掐下一塊小如拇指頭大的石子,向他要調配處彈去。

——好大的指勁!趙旭暗暗不由咋舌。當初他見到耿蒼懷的“響應神掌”,已覺神乎其技,是他對江湖人物第一次的震驚與佩服。而眼前此人,別看個兒小,這一手功夫無意中使來,分明已足有與耿蒼懷一較之力。

江湖之中,果然臥虎藏龍!趙旭腦門微微出汗。未入江湖之前,他對自己的功夫還有著異常的信心。可連日以來,迭遇強手,心中的自信便不由弱了一分。

趙無量一雙狐狸似的老眼卻在盯著城下。那些人影每調配一次,連沉穩如他,也不由心中暗暗倒吸一口涼氣——那些埋伏的人分明個個俱是高手。開始埋伏之時,所設伏擊之圈已兇險異常,趙無量都不敢有自信真的走進去。可在他一雙老眼之下,明察秋毫,畢竟猶有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