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郭千壽脾氣最急,這時撲上來,抓起那本寫著“資產”的小冊子,塞到冷超手中,道:“快念念這本!”

眾人都豎起耳朵聽,只聽得:“某某處藥鋪一座,合銀三萬兩,已押於某錢莊,某月某日交割”,然後劃了個叉。

再就是“某某處房產,價計八千兩整,某日某日出兌,價銀已得。”又劃個叉。

眾人一項項聽去,臉上冷汗越來越多,唸的竟都是已出兌的資產。——這六合門果然資產甚多,但居然一項一項全賣了!眾人眼看那帳冊已只剩薄薄兩頁,利益攸關,不由心頭揪緊。暗想:瞿老爺子總不成真的只剩個空殼了吧?

卻聽冷超已快唸到最後一項,卻是:“永濟堂、六合門總會所,作價十三萬七千兩正,抵與通濟錢莊。後無錢還付,轉為出讓,定於某死後一月交付。”

——他竟連這大本營的房子都賣了,那不是淨欠五十餘萬兩!

座中人驚愕之餘,只聽得“啪”地一聲,然後“砰”地一響。側目望去,“啪”的一聲卻是楊兆基面色蒼白,控制不住,手中的筆桿“啪”地一聲斷了;“砰”的一響卻是座中一個債主當不住這個片甲不留的現實,頭中一昏,人已“砰”地一聲從椅子上摔下,昏倒在地上。

第三章三解

堂內一時一片靜默。良久,楊兆基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衝瞿宇一抱拳道:“恭喜你,瞿門主。”

沒等眾人反應,他已向外就走。瞿宇悶聲道:“什麼意思?”

楊兆基不說話,依舊往外走。瞿宇飛身攔住,口裡道:“楊師叔,話沒說清楚怎麼就走?”

楊兆基看都不看他伸出攔自己的手一眼,伸手一撥,就向外闖。瞿宇一著小擒拿便向他腕上扣去,楊兆基斜穿一步,這一步有個名稱,叫做‘穿花步’,手腕一擰就已避開,一隻手反向瞿宇胸肋間拿去。

瞿宇硬聲道:“楊師叔,永濟堂是六合門總堂。你身為外堂之主,就這麼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嗎?”

他說一句,手裡就出一招,說了五六句,手裡已施五、六招。楊兆基手下一一接過,口裡也不含糊,答道:“你不是要當門主嗎?我楊兆基沒意見,給你當好了,難道我走也走不得?”

瞿宇怪聲道:“你走了,堂上這些人怎麼打發?”

楊兆基道:“那是你瞿家之事。對了,從今日起,六合門也即是你瞿門了,你們欠的帳,屁股還要別人揩嗎?”

瞿宇不怒反笑,“哈、哈、哈”一連三聲,要待再攔也覺無趣,不攔的話自己也無法獨力打發堂上眾人。大變突來,人人驚愕。瞿宇口裡喃喃道:“孱頭!有熱灶你們就往前湊,現在呢……一個一個跑都跑不贏,哼哼!”

這時卻有一人站起來道:“誰也不許走,事情沒有弄清白之前,哪個也不能走。”

說話的卻是先前發話的兩湘錢莊的二掌櫃李伴湘。他雖是二掌櫃,但在江湖上的名聲比大掌櫃更響。他藝出衡山大覺寺,錢莊上與江湖人物有關的業務一向是他在打理,所以要不回債的話,責任也大。只見他衝四周道:“在座的各位,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剛才壓在四周大小債主心頭的惶惑、猜疑、不滿、恐懼這時才一齊爆發開來。只見越是小債主聲音回答得越大:“是!”

還有人痛哭流涕道:“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兒呀。瞿老爺子,難道大家夥兒信你都信錯了嗎?”

更有脾氣衝的人已踢翻椅子,跳起來罵道:“什麼六合門,什麼瞿老英雄,都是騙子,都是騙子!”

場面一時由極靜變成了一鍋粥。六合門中人面面相覷,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兩湘錢莊的掌櫃李伴湘是久經世事的,做事極有章法。見到堂中瞿宇臉色越來越沉,郭千壽的臉卻越漲越紅